乡巴佬|在很长时期里,“民主”意味着乡巴佬的统治( 二 )


这位匿名批评者也许是个无名鼠辈 , 但大名赫赫的批评者也大有人在 。 有一位政治理论家甚至讲过这样的话:“几乎可以这样讲 , 政治理论的发明就是为了去展示那种人民自己统治自己的民主必定演变成一种暴民的统治 。 ”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深信 , 人天生就在智力和道德上不平等 , 政治制度的设计必须反映这种天然的不平等 。 雅典的民主制度赋予所有公民相同的政治权利 , 这从根本上违背了人类社会天然的金字塔结构 , 从而无法维持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 。
反民主的政治理论最起码可以追溯到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前399年) 。 由于苏格拉底没有留给我们任何文字 , 所以我们必须从其弟子的追述中去寻觅他思想的踪迹 。 柏拉图在早期的对话录中记录了苏格拉底的两次对话 。 一次 , 苏格拉底力图说服某人 , 做决定时不应该受民意的左右 , 因为民众大多是无知的 , 他们的意见不值得采纳 。 在另一个场合 , 一位诡辩家试图证明修辞是讨论政治问题的一个重要工具 , 苏格拉底反击说 , 修辞只会对无知的人产生作用 , 有可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 而对于那些真正的贤人 , 修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 苏格拉底接着说 , 雅典民主制度的权力就集中在那些没有主见的群氓手中 , 而不是由贤人操控 。 苏格拉底认为“民众没有任何关于善的知识” , 因此 , 他不可能“附和民主原则和民众主权” 。
色诺芬(Xenophon , 公元前427—前355)在《苏格拉底回忆录》里也记载了两段话 , 体现出苏格拉底和他自己对普通民众和雅典民主的轻视 。 在一段对话里 , 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问他的监护人伯里克利:“什么是法律?”当时政治影响如日中天的伯里克利答道:“凡是人民决定和颁发的东西都是法律 。 ”小孩不解地追问:“难道当人民像暴君一样践踏少数人的观点时 , 他们的决定仍然算是法律吗?”伯里克利回答:“当然 。 ”小孩据此得出结论 , “民主实际上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暴政” 。 在另一段对话里 , 苏格拉底鼓动柏拉图的叔父投身政治活动 , 当后者表示在公众面前讲演感到害羞和紧张时 , 苏格拉底大发了一番议论:“你既不怕那些最聪明的人 , 也不怕那些最有权势的人 , 想不到你却如此谦卑 , 以至于不敢在那些最愚蠢、最无足轻重的人面前演讲 。 你到底怕的是谁?是那些洗衣匠、鞋匠、木匠、铁匠?还是那些农民、商人?还是那些在市场上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二道贩子?公民大会就是由这类货色组成的 。 ”苏格拉底对普通民众与雅典民主制的蔑视由此可见一斑 。
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约公元前427—前347)也深信 , 只有哲学家才能充当统治者 , 普通民众没有能力也不适于管理国家 。 柏拉图认为 , 一个理想社会应当由三种人组成:监护者、辅佐者和被统治者 。 前两者构成社会的统治阶层 , 后者是普通劳动人民 。 监护者只能出于统治阶层内部 , 他们接受过最好的教育 , 因而是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 。 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做出最明智、最有利于国家的决策 , 他们应当行使国家的最高权力 。 辅佐者掌握军队、警察 , 他们负责执行监护者的指令 。 为了给自己的偏见制造借口 , 柏拉图还编造一套荒唐的说辞:“在这个社会里 , 你们都是兄弟 。 但当上帝创造你们的时候 , 他在那些有资格成为监护者的人中加入了金 , 在有资格成为辅佐者的人中加入了银 , 而在农民和其他劳动者中加入了铜和铁 。 ”如果这三个阶层各司其职 , 监护者统治国家 , 辅佐者保境安民 , 农民种田 , 鞋匠做鞋 , 各部分实现和谐一统 , 那么这个社会就完美了 。 这种政体 , 他称之为贵族制(Aristocracy) 。
与贵族制相对应的是四种不完美的政体 , 即军统制(Timocracy)、寡头制(Oligarchy)、民主制(Democracy)和暴君制(Tyranny) 。 划分不同政体的标准是政权中统治者的特征(见图表1-1) 。 Timocracy这个词在字典里已经找不到翻译了 , 我这里姑且译为“军统制” , 因为它意指由武士统治的政体 , 其统治者的特征是爱好胜利与荣誉 。 在柏拉图看来 , 这是次好的政体 。 第三好的是寡头制 , 其统治者的特征是爱钱 , 所以已经不太好了 。 不过 , 民主制还不如寡头制 , 只能屈居第四 。 穷人是民主制里的统治者 , 他们的特点是热爱自由 。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体制 。 最差的政体当然是暴君制 , 即由一个贪恋权力的暴君进行统治 。 从柏拉图对不同政体的排序来看 , 民主虽然不算是最差的 , 但也仅仅比暴政好一些 , 算不上是个好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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