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一个在校研究生的自述：我为什么卸载拼多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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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俊彦杨洁茹
编辑：李清宇
我眼睁睁地看着指针又一次缓缓停在祝福卷轴，满腔希望再度落空。
环顾微信列表，能“骚扰”的好友已经找了个遍，对话框里皆是卑微的“帮我点一下呗” ，我长叹一声：天上果然不会掉免费馅饼。
我总结了一下自己参加的很多拼多多“100元提现”活动，尽管有少量成功，但是还得多说几句话，希望大家能认清楚平台运营的规则。
其实，拼多多是把自己拉新的需求，寄生在用户的社交关系的利用和消耗上，把自己拉新的成本，转嫁到用户好友的社交压力上。一旦你参与这场套路游戏，你的几十甚至数百个好友也会被动参与其中。
无论是发出邀请还是被动受到链接的人，都成为了收割流量的对象。有时候，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尤其是社交关系。
拉新
2019年那场席卷朋友圈的百亿补贴，烧钱烧出了电商平台的第三巨头。而我第一次知晓拼多多，是在《非诚勿扰》孟非的口播广告里。
那年我考研失败，抱着帮家里能省一分是一分的心态下载了拼多多。当时只觉它便宜，相关负面评价我却全然不知。拼多多界面一打开就是铺天盖地的红包雨，落到手中时是99.50元，转发好友助力满100即可提现。
我以为是新人福利，如今，哪家电商平台不挂出点大额优惠来拉新？当我点击后，紧接着一行行“手气最佳”、”预计再邀请2人，直接提现”的字眼，让我自觉就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信心急速膨胀。
我，一个买可口可乐从未中奖，考研与录取线擦肩而过的好运绝缘体，今天也能中奖了？
拼多多没有所谓“盖楼”“养猫”“集福卡”花样包装，而是直接甩出100元现金，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明示你只需邀请数位好友助力，百元红包轻松入账。
简单粗暴，却也格外有诱惑力。 100块，也不算小数额了，足够吃一顿火锅或者四次黄焖鸡米饭了，我心中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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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砸晕的我，将信将疑地把链接分享给了我那一帮插科打诨的老铁们。
几秒后， “叮叮铛铛”一阵金币落入钱袋的声音，清脆悦耳，引得我心中一激灵。当屏幕上“99.5”瞬间涨到了“99.6”时，我信了。
活了二十来年，总该转运了吧。照这速度，再拉几个，我很快就能提现了。我心中暗喜。
本着“便民，不扰民”的原则，第一波我只给关系近的好友分享了链接。虽然后面好友助力增长的金额越来越少，我也顺利领到百元红包。
我本应该见好就收，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悟出这个道理。
当我如法炮制，凑够299.99元，又一次摇动现金大转盘时，邀请好友变成只给1个金币， 10个金币可以兑换成1分钱，当凑够9个金币之后，每次助力只能得到0.1个金币，这样凑够10个0.1的金币可以兑换一个金币，当凑齐9.9个金币后，还差0.1个金币就可以提现时，发现每次只能获得0.01个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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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急，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却又舍不得放弃。之前提现时清脆钱币入袋声的还历历在耳，况且前期也已消耗了不少人情。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上几乎不联系的高中同学，萍水相逢的校友，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报复性一次发了数十条消息后，也由此收获了人生百态。
有人表达关心：
“兄弟，你不会进传销了吧？”
“考研失败不要紧，别误入歧途”
也有人不情不愿：
“这次点了，下次就别搞了吧”
“拼多多还拼到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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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
屏幕背后传来的探寻问候，几分真心几分讥笑，我已经顾不得去分辨。攒到最后，我彷佛红了眼的赌徒，大摆出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只是，平台营销套路之深，还是超乎我想象。
最后当我好不容易凑齐9.99个金币以后，不管怎么央求好友，现金转盘最终落到的都只是祝福卷轴，而一切”再邀请2人，即可提现“的暗示，在角落里都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有机会” 。
此时，为我助力过的好友已接近80人，再也难以拉到新的用户了。有一天，甚至连我的导师也开始旁敲侧击提醒我， “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蝇头小利上，你应该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
直到此时，我才如梦初醒。原来你不是那1%的天选之子，只不过不知不觉中成为平台营销链条上的一环。
拼多多财报显示， 2020年Q3 ，拼多多营销费用达到了100.7亿元，同比增长46％。同期拼多多的月活跃买家增加了7460万，简单计算能够知道，拼多多的获客成本为136元/人。作为对比，阿里巴巴同期获客成本高达1153元。
通过天天领现金的方式，拼多多只花费了100元，却收获了几十次精准广告投放，让拼多多的名声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
总结一下：所谓社交电商，不过是拼多多洞悉人情社会的本质后，以蝇头小利为饵绑架了这根人际链条上的每一个人。领现金的人囿于沉没成本，抱着不甘，侥幸的心理去麻烦下一个人。被分享的人困于人情面子， “帮忙点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却宛如挥之不去的苍蝇，无可奈何。
打开拼多多界面，铺天盖地的红包抽奖和优惠信息，比任何一个电商平台都多，源源不断地吸引不明真相的消费者们。
不妨分析一下，如果你参与了这场活动，所面临的几种情况：
一、被邀请的好友关系很铁，或者他并不介意这件事，他帮忙助力了。
二、被邀请的好友比较介意这种事，但是碍于情面，还是帮忙点了，但是在那一刻，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三、对方不愿意点，或者忽略了这条消息，你可能会觉得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彼此关系不过如此，多少会有点小失落。
四、对方跟你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平时基本不怎么联系，正好借此机会删除了好友。
如果你邀请的好友足够多，这四种情况基本都会存在：假设你邀请了200个好友，其中可能有100人帮你点了， 80人没有回应， 20人直接删除好友。帮你点的100人里面，可能有70人不太情愿，碍于情面点了但多少有点小不爽。
在这个过程中，你经历了80次的小失落、70次小不爽。而且可能失去了20个，在未来对你的工作和生活有重要帮助的人。
你和众多好友情绪的消耗以及你人脉的丢失，都是为了获得现金提现所要付出的成本，最重要的是，忙活半天也不一定能成功。
与此同时，发起者在整个过程中所产生的任何负面情绪，可以理解为他为了获取现金回报自愿承担的成本，但是原本不相干的微信好友却要被迫参与其中。一旦被动收到了这条链接，就像是一根锚定那里，除非是百分百心甘情愿，否则无论是勉强点一下，还是犹豫再三之后选择不点，都是一种不太好的体验。虽然对于单个个体的影响有限，但是影响的人数不少。
在我放弃拼多多好久之后， “叮咚” 沉寂了好久的微信又跳出新消息提示：
“兄弟，帮忙拼多多点一下呗”
【21世纪经济报道|一个在校研究生的自述：我为什么卸载拼多多？】啊，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