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教案是谣言导致的大灾难 曾国藩与天津教案( 四 )


甚至 , 在她深不可测的心中 , 她还有着进一步削弱曾国藩 , 使他在丧失湘军势力之后、“清望”和影响力也大打折扣的打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
这是个长袖善舞、让人一言难尽的女人 。自从执掌这个国家 , 她就不间断地感受着种种前所未有的尴尬处境:不仅是“理”和“势”的对立、“战”与“和”的两难 , 还有“内轻”和“外重”的失衡、“中体”和“西用”的纠缠 , 以及作为少数部族却统辖这个国家的先天不足 , 身为女人却“牡鸡司晨”的名不正言不顺之处……所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 不仅包含了“天朝”和“夷狄”的主客易位 , 还包括着人心、社会、民族、深宫、权力格局与文明演替的种种紧张关系 。
在这种情况下 , 她开始了此牵彼制、翻云覆雨的权术生涯:1861年前后 , 几乎上台之初 , 她就在曾国藩的湘军嫡系之外 , 制造了左宗棠、刘长佑两个旁支 , 以及李鸿章的淮军势力 , 以制衡曾氏兄弟;1864年 , 刚刚克定天京 , 她就以旁敲侧击、恩威并施的手笔 , 逼迫曾国藩尽裁湘军;次年 , 她以“祖宗家法”的名目 , 削弱了与她分庭抗礼的洋务派领袖奕? , 而伴随着“师夷长技”之洋务运动的兴起 , 她又有意地培植起一批守旧士大夫 , 形成“清流”势力 , 以避免东南督抚的成为国家与社会主导力量……
清末年画《曾国藩庆贺太平宴》 , 正中榻上坐着李鸿章(左)和曾国藩(右) , 左边从左至右依次为左宗棠、骆秉章 , 右边坐着彭玉麟、曾国荃等 。
在十年的历练之后 , 她的这些手法如此娴熟 , 如此得心应手 , 不仅表现于天津教案 , 而且表现为洋务运动“进两步退一步”的节奏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 , 唯独没有考虑曾国藩的处境;在她四十八年的执政生涯里 , 她处处是赢家 , 唯独输掉了这个国家 。在新旧交替、百废待举的年月 , 这个帝国原本应当昭示它鲜明的国策 , 无论外交、内政还是文化的“体用” , 一如东邻的日本 。但在她超然事外、左右逢源的种种手笔中 , 它不可避免地彻底沉沦了……
在长达四十八年的岁月 , 在与她共事的众多大臣中 , 很少有人能够瞥见她的深处内心 。或许 , 不久后自甘沉沦、余生碌碌的奕? , 是一个;而二十多年以后 , 在甲午战败的阴影下 , 面对俾斯麦婉转地抱怨“麻烦来自女人”的李鸿章 , 是另一个 。
或许 , 还有一个 。那就是曾国藩 。
“一生三变”
后来 , 欧阳兆熊以“一生三变”的说法 , 概括曾国藩的几个阶段 。他说 , 做京官时 , 曾国藩“以程朱为归依”;出办湘军后 , “则归申韩”;及至晚年 , 他以旷达为意 , “以禹墨为体 , 老庄为用”……这个说法 , 后来广为流传、普为人知 。然而 , 它依旧拘泥于皮相 。在曾国藩渐行渐远、愈磨愈平的心路历程背后 , 不仅有着他始终不变的儒家本色 , 还有着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深刻尴尬 。
他以儒生带兵 , “被服论道 , 以忠诚为天下倡” 。做京官时 , 他曾上书皇帝 , 直言不讳地批评他“琐碎”、“徒尚文饰”、“骄矜自是”;组建湘军之初 , 他设立“审案局”、得罪骆秉章、参奏陈启迈、弹劾宗室崇纶……凡此种种 , 无不有着传统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健色彩 。然而 , 与他的一腔血诚、披肝沥胆对比 , 不仅那个腐朽官场对他处处侧目 , 那个颟顸、摇摇欲坠的朝廷也不信任他 。据说 , 在他湘潭首捷之后 , 大学士祁隽藻这么提醒皇帝 , “曾某以在籍侍郎 , 犹匹夫耳 。匹夫居闾里 , 一呼蹶起 , 从之者万余人 , 恐非国家福也”……
他为此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几年 。从长沙到衡州、江西 , 他不仅屡战屡败 , 而且形影孤单 , “每逢春风之怒号 , 则寸心欲碎” 。在几年处处碰壁、几次自杀未遂后 , 他才走进湘乡荷叶镇的那片老屋 , 以“守制”的名义 , 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痛苦反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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