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我好怀念旅行的时候( 二 )



历史非虚构作品《隳三都》记录了蒙古大将速不台波澜壮阔的旅途:

“他从百夫长干起 , 追随成吉思汗南征北讨 , 参加过蒙古帝国几乎所有大型战役 。 速不台一生足迹所履之地 , 大概超过任何一位中世纪欧洲或伊斯兰世界的著名旅行家 。 这位将军马不停蹄 , 越过帕米尔高原上白雪覆盖的群山、满目黄沙的大漠、碧浪翻腾的里海、清澈见底的多瑙河;花剌子模算端、罗斯王公、条顿骑士 , 在他面前像麋鹿一样惊逸;中亚的山城、罗斯的木寨、东欧的石堡 , 无不被他踩在脚下 。 ”


《隳三都:蒙古灭金围城史》
周思成 著
汉唐阳光 | 山西人民出版社 , 2021-1

诚然 , 蒙古人的旅途充满了别人的血与泪 , 人类历史上的旅行也并非总是传播文化 , 还传播疾病与仇恨 。 工业革命之后 , 火车、轮船、汽车、飞机依次出现 , 旅行成本大幅降低 , 使得短期内跨越国界和大洲的迁徙成为了可能 。 博物猎人开始到全球各处搜集植物种子和动物标本 , 民族国家与族群之间的仇恨被点燃 , 在短短两百多年里 , 欧洲大陆的国界被重新画了一遍 。

但无论如何 , 进入铁路时代之后 , 现代意义上的旅游——一种主要基于观光与休闲需求的旅行 , 总算是出现了 。 1843年 , 爱默生在日记里写道:

“铁路旅行如梦似幻 。 从费城到纽约 , 路上经过的那些小镇 , 我倒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幅幅墙上挂的画 。 更要紧的是 , 你能一路上都坐在车里 , 读一本法国小说 。 ”

从那时算起 , 人人都可旅行的生活 , 已经持续了超过一个半世纪 , 即使是两次世界大战和西班牙流感 , 也没有使全球旅行停摆 。


无法远行的日子 , 多多读旅行文学

在中国 , 虽然旅行活动古已有之 , 但真正意义上的旅行家可能要到元明时代才成群出现 。 他们的旅行活动纯粹是以旅行游历本身作为目的 , 而不是出于官宦、外交、经商等外在原因 。 其中代表 , 前有元末的汪大渊 , 后有明末的徐霞客 , 最为世人所知、著述最丰者 , 当属徐霞客 。 《徐霞客游记》的开篇之日——5月19日 , 也被定为了中国旅游日 。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 著 , 朱惠荣 李兴和 译中华书局 , 2015-5

今天读徐霞客 , 最令人慨叹的或许不是地理风光之绝妙 , 而是他在风雨如晦的晚明 , 没有孜孜不倦于功名 , 没有苟全性命于乱世 , 而是一次又一次踏上前往边疆荒野寻访名山大川的旅途 。 在他的墓志铭里 , 友人记下了徐霞客的毕生志向:“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 , 乃以一隅自限耶?”

1613年的春季 , 徐霞客登雁荡山 , 到了龙湫瀑布之下 , 只见:“龙湫之瀑 , 轰然下捣潭中 。 岩势开张峭削 , 水无所着 , 腾空飘荡 , 顿令心目眩怖 。 ”

370多年后 , 1981年的春季 , 一名叫陈嘉映的年轻人启程壮游中国 , 来到了雁荡山 , 他在龙湫瀑布下的所见一如徐霞客当年目睹:“三面峭壁 , 把天空圈成狭窄的矩形;中间一壁顶端冲出一股悬瀑 , 被风一吹 , 散出一层雨幕 , 在瀑前成圆柱状 , 旋转而落 , 轻缓有致 。 ”

再往前一千年 , 唐末的僧人贯休也在雁荡山龙湫瀑布下驻留过 , 记下了同样的风景:“雁荡经行云漠漠 , 龙湫宴坐雨濛濛 。 ”

这大概是旅行最美妙的地方之一 , 在旅途中不知不觉 , 与曾经到此一游的旅行者 , 见了同样的景色、起了同样的感受 。 对风景的共情 , 是人类最基本的同理心之一 , 倘若不能出门旅行、不能去看见、不能去经历 , 这份共情将会大打折扣 。

距离雁荡之行40多年后 , 陈嘉映在一本论述感知、理知与自我认知的书中 , 谈到了“视觉”和“看见”在所有感知中的优先地位:

“看跟认知连得那么紧 , 简直就是一回事 。 ······我看见了 , 就不能只说我感觉 。 你看到的是狼 , 你听到的是狼的嚎叫 。 你听到汽车的声音 , 听到风声 , 听到狼嚎 , 而你看到的是狼这个东西的本尊 。 其他感觉似乎都只是捕捉到存在之物的一个标志 。 ”


《感知·理知·自我认知》
陈嘉映 著理想国 | 北京日报出版社 , 2022-1

换而言之 , 我们读游记和旅游文学 , 最多只能捕捉到一些远方的感觉 , 获得心向往之的感觉 , 如果不能亲自到那里去 , 终究是无法体会书中所说的美妙——不仅仅是对风景的感受 , 还有旅途上人与人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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