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滋味寄文字( 二 )


后来姐姐在鲁台买了楼房 , 她就退了老三街那边的 , 来与姐姐一起住 。 一来可以借用姐姐的作坊 , 二来可以带母亲和弟弟来住 , 还可以帮姐姐看孩子做点家务 , 于是才有我们的相遇 。

后来工厂停工改产 , 我去外面打临时工 。 恢复生产时 , 已是一年以后 , 我还是租住在老地方 。 得知她弟弟已不在人间时 , 我非常震惊!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情 , 我想安慰安慰她 。 不料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悲伤 , 表情依然坚毅 , 不说一个苦字 , 也不多谈弟弟 。
她依然没日没夜的忙碌 。 晚上十二点下班 , 看见她在作坊 。 早上起来去买菜 , 看见她在买豆腐——这不叫铁梅 , 叫铁人!
窗台上 , 一米阳光 , 照着几双满是尘迹沾满卤水和汗水的球鞋——很多时候 , 她来不及洗 。 我偷偷拿下来洗干净 , 然后偷偷放回原处 , 为了不露痕迹 , 故意放几片草叶在鞋上面 。
洗着球鞋 , 没有风花雪月 , 没有诗情画意 , 只有沉重的生活 。 也许 , 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
后来才知道 , 弟弟病不治好 , 她不打算嫁人 。 只是 , 当我知道这是她心中最底层 , 从不示人的残酷立誓和戒律时 , 她开始打扮 , 并罕见地看琼瑶书 。

我们终于能一起散步了 。 没有卿卿我我 , 没有花前月下 , 没有儿女情长 , 只有实实在在的表白 。
我说工厂总这样摇摇欲坠 , 只怕以后连一个正当职业也没有 。
她说我们有一双手 。
我说我家说得好听 , 其实是纸糊的灯——外表光艳 。
她说与富人本不是一路人 。
我说父母已老 , 哥哥姐姐都成家 , 在城里买不起房 。 就算买一组家具 , 凭我那点工资也够呛 。
她说不需要我买房 , 也不需要我置家具 , 只要一份定情信物 。
然后我们一起去武汉商场 。 我给她买了三金(戒指耳环项链)和一件外衣 。 没想到她带我去汉正街 , 主动买了几大包床上用品 。

一九九五年十一 , 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 大哥亲自开着小车 , 母亲坐在副驾驶位置 , 我们坐在后面 。 车窗外阳光熙和 , 两旁绿树匀速后闪 。 车里是愉悦的音乐 , 伴随着母亲的微笑 。
从蔡店一路南行 , 直奔黄陂二招 。 二招大厅是婚宴现场——小姨妹成了我的新娘!此刻此境 , 她最美 。
婚后我依然上着班 。 她依然做豆腐 , 只是从姐姐家搬出来了 , 另外租了一个场地 。
成了自己的事 , 我才开始留意豆腐制作全过程 。
一个长方形灶台 , 不需要太高 , 一头是入柴口 , 一头是出烟口 。 灶台上是一口径大于一米的铁锅 。 电动磨浆机就架在灶台上 , 出浆口对着大铁锅 。
首先 , 烧一锅水 , 一边烧水一边磨浆 。 这个过程需要注意两点:第一 , 火不能太大 , 防止浆烧糊了 , 要不断铲动锅底 。 第二 , 防止泡沫太多引起漫浆 。 这时要用竹丝束刷浆 , 万一刷不下去 , 得用消泡剂 。 然后过滤 , 尽量把豆渣里面的豆浆压出来 。

然后是点卤 , 这个环节很关键 。 豆浆是蛋白质与水的交融体 , 利用石膏(CaSO?)进入豆浆后 , 其中所带的正离子与负离子会和豆浆中的水分子结合 , 打破蛋白质和水的交融状态 , 使蛋白质颗粒凝聚 , 形成沉淀团粒 。 分散的蛋白质团粒会很快聚集到一起 , 形成整体状的豆腐脑 。
从这个原理看 , 石膏如果用少了 , 会影响凝聚效果 , 豆腐脑无法成型 。 如果用多了 , 色泽不晶亮 , 口味带涩 。
豆腐制作工艺在中国已经有二千年历史 , 中国人只是从文学的角度 , 总结了“卤水点豆腐 , 一物降一物”的成语 。 西方人则是在其后一千八百多年 , 才从科学的角度 , 总结了“胶体凝聚”原理 。 这 , 大概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 。
我八个小时上班 , 八个小时帮作坊 , 八个小时睡觉 。 尽量安排适合的时间泡豆子 , 淘豆子 , 磨豆子 , 烧浆 , 过滤 , 压浆 。 然后我再去睡觉 , 同时她起床 。 点卤 , 上框 , 压榨等技术活都是她做 。 天蒙蒙亮 , 各种豆制品已做好 , 她骑着三轮车出去叫卖 , 直到十二点钟 , 回家后洗衣服 , 洗包布 , 做饭 。 下午又出去叫卖一会 , 回家后打理现场 , 又开始准备第二天活计 。

轮休时 , 我们一起去装柴 。 黄陂五建公司在理林大道旁 , 有一个下属木材加工厂 。 车间里机床下满地的刨花和木屑 , 一元钱一麻布袋 , 随便装 。
装柴得起早 , 去大门口站班 , 有时得半夜去 , 不然早有几个同行去了就没柴装 。 刨花木屑也有软硬之分 , 硬柴当然熬火些 。 如果遇上霸道横蛮的同行 , 霸占了硬柴 , 我们不去与他争抢 , 管它软柴硬柴 , 能烧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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