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不满二十岁 ， 正是人生最好的岁数 ， 小伙儿长得帅气 ， 兜里也不缺钱 ， 经不起花花世界的诱惑 ， 于是在下班后跟着师哥师弟们假扮阔少玩潇洒 ， 也要尝一尝被人伺候的舒坦滋味 。
就这么着 ， 小徐逛来逛去 ， 就逛进了凤九堂 。 头一次来 ， 就一眼相中了小花苞 。 小花苞兴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儿 ， 因此服侍得格外周到 ， 让小徐一回成瘾 ， 从此只来凤九堂找小花苞一人 ， 再不光顾她人 。
有道是日久生情 ， 小徐对小花苞动了真感情 ， 而小花苞也恋着他 ， 两人一天不见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 小徐为了心上人 ， 不惜把积攒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 ， 没钱了就跟东家预支 ， 要么跟师兄师弟们借 。 等到东家不再预支给他 ， 师兄师弟们也不肯借给他的时候 ， 他就设法跟客人们讨要小费 ， 还去借“印子钱” 。
小花苞心疼小徐 ， 瞒着凤九偷偷藏钱 ， 还把自己的首饰偷着变卖了一些 ， 得到的钱全都给了小徐 。 最后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变卖 ， 居然把凤九新给她买的一条俄国毛毯给卖了 。 这一下露了马脚 ， 让凤九知道了内情 ， 凤九怒不可遏 ， 将她好一顿大骂 。
当时的暗门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 那就是姑娘们不准“热客” ， 也就是不准专门恋上一个恩客 ， 生怕姑娘们跟着跑掉 ， 或因为耍性子不再做生意 。 这样一来 ， 等于折断了摇钱树 ， 踢翻了聚宝盆 。
如果发现某个姑娘有“热客”现象 ， “窑主”们便通过黑白两道的关系 ， 强行将两人拆开 ， 为此逼出人命的事例比比皆是 。
事情败露之后 ， 小徐再来找小花苞 ， 凤九说什么也不准两人见面 ， 小徐急得给凤九作揖磕头 。 凤九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 根本不吃这一套 ， 扬言只要拿出五条“小黄鱼” ， 就让小花苞跟他远走高飞 。
所谓“小黄鱼” ， 就是金条 ， 漫说是金条 ， 小徐此刻就连一块银元也拿不出来 ， 没钱就别想见人 ， 小徐痛苦不堪 ， 却也没有办法 ， 他整个人为此而颓废 ， 登瀛泉的东家见他烂泥扶不上墙 ， 给他几块钱打发他走人 ， 不准他再来上班 。
工作丢了 ， 心上人也见不着了 ， 小徐干脆把心一横 ， 怀揣一柄磨得异常锋利的德国剃头刀 ， 冒着黑来到凤九堂 ， 请求凤九让他跟小花苞见最后一面 ， 说几句话 ， 他就走人 ， 从此再不来找麻烦 。
凤九也不知道是一时心软 ， 还是真就信了他的话 ， 居然破例让他跟小花苞见了面 ， 不止如此 ， 还让人拿了一瓶酒两个菜上楼 ， 算是成全两人分开之前喝一杯辞别酒 。
两个有情人抱头大哭 ， 天大地大 ， 居然容不下一个小理发师和一个风尘女子 。 小徐哭罢之后 ， 亮出那柄踹在怀里的剃头刀 ， 问小花苞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殉情？
小花苞想都没想 ， 便一口答应 ， 说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 情愿跟郎君一同赴黄泉 。
两人喝了绝命酒 ， 小花苞闭上眼睛 ， 双手解开衣领 ， 将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 小徐哭着走到心上人的背后 ， 将剃刀在心上人的脖颈上轻轻一剌 ， 就这样抹了心上人的脖子 。 接着 ， 他在自己的脖子上剌了一刀 ， 鲜血喷溅而出 ， 身子往后一仰 ， 重重地摔在楼板上 。
凤九听到动静 ， 意识到事情不妙 ， 立即让大茶壶上楼看究竟 。 不一会儿 ， 便听到了大茶壶的惊叫声 。 凤九赶紧上楼去看 ， 眼前的惨状把她吓得不轻 ， 慌慌张张地喊人把两个“血人”送到临近的大安医院 。
经过抢救 ， 小徐的性命得以保全 ， 而小花苞却魂归极乐 。 警察署派来的警员对小徐进行了调查 ， 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 ， 命令凤九将小花苞入殓下葬 。
凤九丢了摇钱树 ， 可也没办法 ， 只能听从命令 ， 买了一口花头棺材 ， 将小花苞入殓后 ， 埋进了二台子的妓女义地 。 而小徐住院期间所有的医药费 ， 也都由凤九堂来支付 。
凤九和孙乐山为了尽快了结此事 ， 又是送礼又是请客 ， 凤九堂出了命案 ， 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 恩客们都嫌晦气 ， 也就纷纷不再登门 。 凤九堂的买卖一落千丈 ， 不得不关张大吉 。 而小徐在伤好之后 ， 并没有被判刑 ， 只是被遣送回锦西老家 ， 不准他再踏入奉天一步 。
至此 ， 一桩理发师与风尘女殉情悲剧讲完了 。 只道是 ， 爱之深 ， 情之切 ， 古往今来 ， 寻花问柳者爱上烟花女子的故事不在少数 ， 不禁让笔者想起李碧华的名作《胭脂扣》 ， 以及那句——誓言幻作烟云字 ， 错付千般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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