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胡适晚年为何把鲁迅称为“我们的人”( 五 )


从两个人的婚恋也能看出鲁迅和胡适精神世界的差异 。鲁迅受父母之命,娶了妻子朱安 。他不爱朱安,从没接受过对方 。照朱安的话来理解,两个人未曾圆房,说白一点,就是没有真实的性关系 。鲁迅背负传统伦理的重压,迁就父母,委屈自己,也牺牲了朱安 。他渴望拥有自己的爱情,又觉得愧对朱安 。可想而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内心要忍受多大的煎熬 。经历了一番挣扎,他终究还是走出了道德的阴影,鼓足勇气,和恋人许广平结合在一起 。当时很多人借此攻击鲁迅 。既然做了决定,鲁迅也就不再畏惧流言,干脆把他和许广平的通信编成集子,以《两地书》的名义出版 。时隔很久,到了今天,依然有许多人抛开特定的历史背景,对鲁迅的婚恋大泼污水 。胡适也是受父母之命,娶了妻子江冬秀 。江冬秀泼辣、刁蛮,没有受过什么教育 。胡适与她很少精神的交集 。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可以查证落实的,至少有两段爱情,一是与美国女子韦莲司,一是与中国女子曹诚英 。两个女子为了他终身未嫁 。曹诚英后来去峨眉山做了尼姑,与古佛青灯作伴 。胡适也想离开江冬秀,和心爱的女子曹诚英结合 。他渴望自由,一遇到阻力,却总是很快妥协 。在政治方面如此,在婚恋方面也差不了多少,实用主义的稳妥依然压倒了自由主义的张扬 。坊间传说因为江冬秀拿菜刀威胁胡适,扬言要杀儿子杀胡适再自杀,胡适才收回成命,从此不敢提“离婚”两字 。我觉得这只是皮相肤浅之言,真正的要害还在于胡适本人精神世界的纠结 。他的婚恋好像是一个精神的隐喻 。胡适精神深处有一个正当妙龄、充满活力的青春女子,还有一个难以摆脱、因循守旧的小脚女人 。
各有曲折
鲁迅和胡适都是思想巨子、学问大家,都具有鲜明的个性和色彩,各自都是一条滂滂沛沛的生命之河,有自己的流向 。历史的安排使得流向本不相同的河流在特定的时空里交汇了,《新青年》杂志为这种交汇提供了方便 。过了交汇点,他们各自沿着自己的河床流淌,各奔前程,两个人后来所走过的道路都有些曲折和辛酸 。
鲁迅独自一人背着思想的剑戟,在旷野上行走,太寒冷了,他期盼着远方的火光 。和西方许多富有人道主义情怀和正义感的作家如罗曼·罗兰、萨特等人一样,鲁迅也把苏俄社会看成了人类未来的希望 。那就是“火光”,他谨慎地向前走去,可是遭到革命阵营内部文士们的攻击 。创造社和太阳社的许多人,以革命文学家和革命文艺理论家的姿态,用他们革命“丹炉”里烧出来的火猛烈地烧烤鲁迅 。有人说鲁迅是最后一个封建余孽 。其余文士也没闲着,争相罗织他的罪名 。他还得承受某些文化新官僚(鲁迅称他们“奴隶总管”)的火力攻击 。一只飞蛾想投奔光明,羽翅被烤焦了 。生性敏感的他看到某些人漂亮外衣里的不洁灵魂,看到新盒子里的旧货色 。他有许多话不便直说,不便多说 。他告诫革命者“革命是要人活,不是要人死的”,苦心呵护人道主义 。他大量翻译俄罗斯“同路人”文学,那些作家已经被苏联政府打成反革命,杀的杀,放逐的放逐,他却给了很高的评价,惺惺相惜 。他还翻译日本自由主义思想家鹤见佑辅的文集《思想·山水·人物》 。他越来越感到某些新派人物给他带来的威逼和挤压 。他曲折其词,慨叹“新贵”不容易侍候 。在为《阿Q正传》俄文版写的序言里,鲁迅早有预言 。他说,只要中国以后有革命,就会有阿Q式的革命党出现 。至今,阿Q的话仍在我耳边回响:“第一个该死的是小D和赵太爷,还有秀才,还有假洋鬼子……留几条吗?王胡本来还可留,但也不要了 。”在1935年,也就是鲁迅生命的最后一年,他给友人写的两封信,颇耐人寻味 。在4月23日给曹靖华的信中,他说:“我真觉得不是巧人,在中国是很难存活的 。”在7月11日给王冶秋的信中,他说:“现在想到日本去,但能否上陆,也未可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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