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萧衍的菩萨梦 走火入魔时却遥不可及( 二 )


所谓舍身,是指将个人所有的一切,包括资财和肉体全部都舍给寺院,服侍僧众,执役洒扫 。萧衍的舍身,并不是为了作秀,态度很坚决 。
他毅然脱下龙袍换上法衣,任凭众臣百般劝说也不愿回宫,每次都是最后实在无奈,加之同泰寺僧人又收下了数以亿计的巨额赎身款,才不得不惆怅地还驾回朝 。
因为不甘心,临行前他还两次致书寺僧,表达身不由己的苦衷,书中竟不顾帝王尊严用了“顿首”之词 。
有一次,萧衍向高僧宝志询问如何脱离地狱中的痛苦,宝志回答:“惟闻钟声,其苦暂息 。”于是,萧衍下诏天下寺院每日定时击钟,并舒缓其声 。
只是不知钟声回荡之际,萧衍会不会记起一个人—范缜,那个多年前的故交,后来的臣僚呢?
也许,每当回忆起那个瘦削而羸弱的身影,萧衍心头便会涌上无限的怜悯 。他应该不会怀疑,地狱最底层的无数游魂中,就有范缜 。
当年,也是在鸡笼山上,范缜的一席话,令年轻的萧衍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随着范缜口舌开合,他感到有阵阴风从身边刮过,某种东西正在急剧坠落,坠向无底的深渊 。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诸朝皇宫都在鸡笼山之南,所以此山在当时是最豪华的皇家苑囿,能在其中圈地建别墅,是皇族独享的特权 。
萧齐时,竟陵王萧子良在鸡笼山上开了西邸 。他生性好养士,门下有包括沈约、谢朓在内的一流名士,号称“八友”,时年二十出头的萧衍就是其中之一 。
当时,萧子良也是个狂热的佛教徒,常在西邸集众开宴阐论佛理,宾主大多信仰相同,日夜切磋磨砺,倒也其乐融融 。
然而有次集会,一位不起眼的来宾却发表了一套惊世骇俗的言论,如同滚油中突然被浇了一勺冰水,炸得众人目瞪口呆 。
“诸位请看,”范缜站起身来,手里举着一把银刀,“神灵与肉体就好比这把刀,有刀刃才会锋利,而锋利的才称得上有刀刃 。”
眼睛余光睨见萧子良满脸的愕然,手里的的酒盅停在半空中,范缜的眸子隐约闪烁着一丝快意 。
他转身面朝大家,接着说:“既然不可能有离开刀刃的锋利,那怎么能说肉体死了神灵还在呢?”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浅显的比喻暗藏着凌厉的杀机:如果真的人死神灭,那么也就没有一个主体来承受因果报应而轮回转世,而因果轮回正是佛教最底层的基石!
反应过来的人们狂怒了,为了护教,他们争先恐后地挺身而出 。一场针对范缜的激烈围攻就此拉开 。
可惜,众人的辩驳大都只是些“欺天罔上”、“伤风败俗”之类气急败坏的嚣叫谩骂,根本没人能动摇范缜随手拾来的比喻 。
有人自以为聪明,傲然出场,带着嘲讽的语气向范缜发起了挑战:“呜呼!范子啊,你说无神,岂不是连自己的祖先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吗?”
满堂喝彩还未平息,范缜一句话就噎得那人面红耳赤,翻了白眼:“呜呼!你既然知道自己祖先的神灵在哪里,为什么不杀身追随呢?”
看着己方一触即溃,纷纷败阵,主人萧子良坐不住了,他苦思多时,骤然发问:“你不信因果,那么如何解释会有富贵、贫贱的区别呢?”
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范缜没有马上回答,他凝视着漆几上精致的插花,神情好像变得有些哀伤 。
众人刚开始窃喜,他慢悠悠地开口:“人生就像一株树上的花儿,同时开放,随风飘落,有的坠于茵席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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