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推充值活动后关服删数据 手游《云裳羽衣》停服“补偿”引争议 虚拟财产该如何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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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羽衣》玩家称游戏突然删数据关服的“补偿”方案有变相强制消费 ， 诱导引流其他游戏的嫌疑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丨罗丹妮 实习生 李霜霜
编辑丨郭宇
2月24日 ， 由西山居研发、腾讯游戏代理发行的3D恋爱换装手游《云裳羽衣》发布关服通告 ， 为游戏内有过付费行为 ， 且在游戏内有遗留道具的用户提供其他手游的礼包作为“补偿”方案 。
通告一出 ， 多名玩家向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表示不接受该“补偿” ， 认为这样的补偿方式有向其他游戏引流之嫌 ， 并指出该游戏疑似存在霸王条款、不合法律规定等问题 ， 关于游戏玩家与游戏厂商之间如何确定补偿方式、是否清除用户数据引发热议 。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采访多位律师、行业人士了解到 ， 对游戏中虚拟财产的归属权的争论 ， 是玩家和游戏公司长期矛盾的焦点 ， 关于虚拟财产的保护在《民法典》中有明确的规定 ， 但是虚拟财产在法律上的性质还没有非常明确的界定 。 运营商仅采取其他游戏的礼包进行置换 ， 在用户对此种退还方式不予认可的情况下 ， 运营商应与用户另行协商 ， 否则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
【猝不及防的关服】
2个月前曾推出长期充值活动
遥遥（化名）玩《云裳羽衣》游戏3年多 ， 玩《剑网3》游戏5年 。 她向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表示 ， 因《云裳羽衣》中部分服装基于《剑网3》门派套装 ， 所以自己非常喜欢这款游戏 ， “我几乎看着这款游戏成长 ， 现在格外心酸 。 ”
据《云裳羽衣》官方微信显示 ， 这是一款3D国风恋爱换装游戏 ， 于2018年6月全平台上线 ， 对外公布不删档测试 ， 该游戏核心玩法是换装和恋爱养成游戏 ， 古装风格、捏脸系统、自由服装设计吸引一批玩家预约注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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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服公告
然而这款游戏运营不到4年便宣告关服 。 2月20日 ， 《云裳羽衣》官方微博关服公告中表示 ， 因腾讯与《云裳羽衣》游戏开发商的代理协议即将到期 ， 经与开发商友好协商 ， 腾讯即将终止《云裳羽衣》手游在中国大陆地区的运营 ， 将在2月24日停止游戏充值和新用户注册 ， 在4月28日关闭游戏官网及服务器 。
内文还提到“游戏服务器关闭后 ， 除法律法规另有规定或腾讯与您签署的协议另有约定外 ， 游戏内的所有帐号数据及角色资料等信息将被全部删除 。 ”
让玩家始料未及的是 ， 《云裳羽衣》在关服前有推出了一场长期有效的充值活动 ， 这让有的玩家怀疑这是有预谋的“卷钱跑路” 。 据《云裳羽衣》微博 ， 2021年12月29日 ， 《云裳羽衣》推出“妙笔丹青·绘卷霓裳”返场活动 ， 活动自2022年1月开始 ， 活动开启时间从每月的1日到每月22日 ， 而官方停止游戏充值时间为2月24日 ， 也就是说 ， 这场活动充值持续到了2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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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羽衣》充值页面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了解到 ， 《云裳羽衣》充值的方式 ， 即购买游戏中的祈玉（游戏代币）进行消费 ， 贵族1级需累充10祈玉 ， 相当于人民币1元 。 《云裳羽衣》内最高贵族等级为贵族15级 ， 需要350000祈玉 ， 即累计充值35000元 。 贵族等级不同 ， 所获得的游戏特权不同 。 除活动外 ， 游戏内充值选项最低6元 ， 最高648元 。
而玩家花钱获得游戏内套装主要有两种方式 ， 一是通过购买祈玉兑换活动券抽取不重复的套装部件直至成套 ， 二是直接购买套装 ， 如“忆梦游商”活动中 ， 玩家需要按照指定顺序购买单件收集套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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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羽衣》材料兑换界面
据国内专业的移动应用数据分析平台七麦数据显示 ， 《云裳羽衣》1月IOS流水统计数据中 ， 在不计入最新活动“妙笔丹青·绘卷霓裳”的情况下 ， 1月流水约38000美元（约人民币242132元） 。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采访到的多位玩家表示 ， 在游戏内充值较多的成年人玩家 ， 充值金额达到了5万元以上 。 小暮（化名）是一名未成年玩家 ， 玩《云裳羽衣》已有3年 。 据《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规定 ， 8—16岁用户每月累计充值金额不能超过200元 。
“未成年人玩家限制比较多 ， 但我也花了不少钱 ， 一般情况下我会把每个月200元的充值额度刷满 。 ”小暮表示 ， 她同时也参与了关服前的“妙笔丹青·绘卷霓裳”返场活动 。 小暮告诉红星新闻采访人员 ， 活动的衣服都是大家期待已久的 ， 所以很多人在活动出来以后充了很多钱 ， “当时以为游戏还能撑很久 ， 没想到充值完后 ， 购买的这些衣服却只能再看一个月了 。 ”小暮说 。
【引争议的“补偿”方案】
玩家对充值余额是否有消费选择权
这款游戏关服让玩家与游戏厂商争论不休的焦点 ， 在于腾讯“单方面”给出的补偿方式——对“玩家充值的金币”以其他游戏的礼包进行置换 ， 有多位玩家向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表示“无法接受” ， 并认为这样的补偿方式有引流之嫌 。
据《云裳羽衣》官方微博2月24日发出补偿公告显示 ， 在游戏内有过付费行为 ， 并在游戏内有遗留未消耗完祈玉的用户 。 腾讯提供以下精品手游的礼包作为退换方案：《奇迹暖暖》《璀璨星途》或《延禧攻略之凤凰于飞》的三选一超值礼包退换服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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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新闻采访人员注意到 ， 该通告给出参与补偿活动的时间为2022年2月25日—2022年4月28日 ， 方案指出“一旦您参与补偿活动 ， 即视为对补偿/替换方案的认可 。 若用户在前述期限内参与补偿活动 ， 则视为自动放弃补偿/替换的权利 。 ”
遥遥表示 ， 玩家必须在上述期限内自愿选择是否领取补偿 ， 不同意则没有补偿 ， “这是霸王条款 ， 没有给玩家其他选择 ， 我们也没有提反对的机会 。 ”其次 ， 遥遥认为 ， 以祈玉折算赔偿道具不合理 ， “官方指出 ， 赔偿按照‘遗留未消耗的祈玉’来算 ， 那花费了大量时间囤积道具的玩家、已经兑换成道具的部分该如何补偿呢？”
《我的起源》玩家陈女士也认为 ， 游戏内玩家的游戏装备、游戏道具不是平台掉落的物品 ， 而是玩家劳动力交换、用钱买的东西 ， 符合《民法典》虚拟财产的定义 ， 是属于玩家自己的财物 ， 应当受到保护 。 “玩家舍不得的不止是金钱 ， 还有游戏里相处已久的伙伴、熬夜打造的装备、辛苦养成的宠物 ， 我们的友谊在游戏里连接 。 ”
林女士自2019年下半年开始玩《云裳羽衣》 ， 在该游戏的捏脸系统中花费了很多心血 ， 她非常希望游戏数据能够保留 。 “我在游戏里捏脸的时候 ， 对人物面部数据的微调可以持续多个小时 ， 直到眼睛发酸才停手 。 这个捏脸过程既是对美学的追求 ， 也是在让生活的压力得到缓解和转移 。 得知这些数据要没了 ， 崩溃到好几天都不想登录游戏 ， 因为看到游戏就会心痛 。 ”林女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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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新闻采访人员梳理发现 ， 长期以来 ， 游戏公司在关服某游戏后 ， 往往会选择为充值玩家采用其他游戏的付费货币兑换的方式 ， 进行一种补偿和引流 ， 如《我的起源》《QQ音速》《QQ堂》《偶像梦幻祭》等 。
以《我的起源》的手游为例 ， 该游戏为完美世界研发、腾讯游戏代理的沙盒MMO手游 ， 在2022年2月23日宣布将于4月30日正式关服 ， 关服补偿为《俄罗斯方块》《流放之路》《剑灵》《红警ol》《FIFA足球世界》礼包 。
对“玩家充值的金币”以其他游戏的礼包进行置换 ， 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付建律师认为这违反法律规定 。 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 ， 经营者提供的商品或者服务 ， 不得设定不公平、不合理的交易条件 ， 不得强制交易 。 “所以 ， 游戏停运后 ， 玩家对于剩余的充值余额是有消费选择权的 ， 而游戏平台方不退现金的做法 ， 是违规的 。 置换成第三方游戏的相应权益 ， 侵害了玩家的消费选择权 ， 而且也有变相强制消费、诱导引流游戏的嫌疑 。 ”
根据《关于加强关于加强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管理工作的通知》第十一条：“网络游戏运营企业计划终止其产品和服务提供的 ， 须提前60天予以公告 。 终止服务时 ， 对于用户已经购买但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 ， 网络游戏运营企业必须以法定货币方式或用户接受的其它方式退还用户 。 ”
根据上述规定 ， 北京必奕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国蓓认为 ， 网络游戏运营商对用户已经购买但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 ， 必须退还人民币 ， 或者是以其他用户可以接受的方式进行退还 。 运营商仅采取其他游戏的礼包进行置换 ， 在用户对此种退还方式不予认可的情况下 ， 运营商应与用户另行协商 ， 否则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
【数据难“永久”保留】
有玩家希望游戏改为单机版
遥遥坦言 ， 大多数玩家的核心诉求目的并非补偿 ， 而是希望保留玩家在游戏中的数据 ， “做成离线版还是单机版都好 ， 我们需要把我们的数据留下来 ， 因为这里面有我们投入的心血和感情 。 ”
遥遥和林女士表示 ， 在关注到游戏关服消息后 ， 她们向黑猫、12315、中消协微博等进行了投诉反馈 ， 得到的回复是统一的关服信息 ， “是否能出离线版或单机版”“数据删除”等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
红星新闻采访人员就此事向腾讯专线客服反馈 ， 暂未得到回复 。 据澎湃新闻报道 ，《云裳羽衣》游戏专线客服表示 ， 官方区发布相应公告 ， 根据运营计划情况来做出停服决定 ， 目前相应兑换补偿信息以实际公示为准 ， 《云裳羽衣》游戏专线客服表示 ， 单机版本在之前研发和运营双方是有相关考虑的 ， 但是做成单机版本涉及到人体架构的调整 ， 在目前情况下没有办法承担 。 删除账号信息是为了保护玩家个人信息安全 ， 在游戏退市后会依据相关法律对游戏数据进行处理 。
▲游戏停服补偿方式
其实关服后为玩家提供离线版的情况并不少见 ， 比如由腾讯代理的游戏《偶像梦幻祭》 。 据《偶像梦幻祭》官方微博消息 ， 2016年7月 ， 由乐元素研发、腾讯代理的《偶像梦幻祭》正式开启公测 ， 后于2020年10月12日正式停运 。 同年11月13日 ， 该游戏为玩家提供了离线版本 ， 安卓与ios版本均可下载 。 玩家可以用原始账号登录游戏 ， 用户昵称、个性签名、档案等固定内容保存 ， 但游戏不可再交互 ， 在同年12月31日11点后 ， 账号授权登录、数据下载将会关闭 ， 需要玩家提前保存、整理好离线版本内容 。
以单机的模式运营真的可行吗？在互联网、游戏产业时评人张书乐看来 ， 关服后还保留单机可打开状态并实现“永生” ， 即使不算技术可行性 ， 其后续依然会产生维护成本 ， 以及搭载该游戏的操作系统升级时的更新成本 。 “国内网游发展二十年来 ， 关服游戏数以千计 ， 甚至于开发商或代理商都在大潮中消亡 ， 能保证游戏数据真的‘永生’的可能性很小 。 ” 张书乐对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说 。
北京必奕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国蓓则提出 ， 停服之后依旧保留游戏数据 ， 玩家恐有侵权风险 。 原因在于作为玩家群体在自己的PC端上下载的只是客户端安装包 ， 游戏中所有的数据均储存在服务器中 ， 以单机的模式运营的前提 ， 是玩家将游戏公司储存在服务器中的全部数据下载到自己的设备中 ， “这首先会侵犯游戏公司的专利权、经营权 ， 其次如果玩家利用该数据对游戏进行二次传播、更新等行为 ， 也会构成非法经营 。 ”
【虚拟财产归属权】
虚拟财产在法律上的性质未明确界定
游戏关服后关于是否清除用户数据争论 ， 归根结底是对数据和虚拟财产的归属权的争论 ， 这也是玩家和游戏公司一直矛盾的焦点 。
长期提供网络安全和数据保护领域法律咨询服务、北京高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源向红星新闻采访人员表示 ， 《云裳羽衣》停止服务以后 ， 游戏内所有的账号数据和角色资料全部删除 ， 从法律的角度涉及两方面 ， 第一个关于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 ， 第二个商家即游戏服务的提供者 ， 与消费者即普通玩家之间的协议合同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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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玩家称《云裳羽衣》登录协议条款在关服前疑似被更改
王源表示 ， 游戏的账号和角色的资料属于虚拟财产的一种 ， 关于虚拟财产的保护在民法典中有明确的规定 ， 原则上法律对它们给予保护 ， 但是虚拟财产在法律上的性质还没有非常明确的界定 ， “比如说和传统的物权等互相之间可能有一些交叠的关系 ， 所以关于虚拟财产的归属 ， 在实际操作层面依照的是消费者与商家签订的协议 。 ”
消费者注册游戏玩家签订的网络服务协议属于格式条款 ， 如果协议约定了这个游戏账号或者角色资料属于游戏提供方 ， “除非涉及重大显失公平等法律禁止的条款 ， 一般需要遵守协议的约定 。 ”王源说 。
李国蓓向采访人员表示 ， 我国对游戏虚拟财产采取了相对开放式的立法模式 。 《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条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 ， 依照其规定 。 ”显然 ， 我国对包括游戏虚拟财产在内的网络虚拟财产的经济地位给予了肯定 ， 并有意将其纳入“物权客体”的保护范畴 ， 但鉴于游戏虚拟财产作为物权保护的争议性 ， 也预留了一定的讨论空间 。 目前通行的由游戏公司单方面制定“用户协议”以限制玩家所有权的许可方式会面临进一步的挑战 。
李国蓓表示 ， 虚拟财产的权利不能简单地从现实中已经存在的权利形态中寻找 ， 首先虚拟财产的产生是依赖网络 ， 其中还包括了玩家们付出的时间、精力以及金钱 ， 是玩家通过创造得到的结晶 。 它不是有形的 ， 完全可以将其单独列为一种新型的财产权利来保护 。
但是 ， 虚拟财产中包含着“物品”和“服务”两种属性 ， 而玩家利益的真正的核心和关键在于在享受服务的内容 ， 这也是法律应当关注的重点 ， 如果法律规定虚拟财产归网络公司所有 ， 那么无异于在让玩家为网络公司创造财富 ， “所以我认为应当抛开虚拟财产本身的性质不谈 ， 仅从消费者权益保护的角度出发 ， 才能真正解决游戏过程中存在的各种纠纷 。 ”
【数据|推充值活动后关服删数据 手游《云裳羽衣》停服“补偿”引争议 虚拟财产该如何归属?】-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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