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18年6次复吸,现在他的职业是劝人戒毒( 三 )



禁毒志愿者培训现场 。
成 为 社 工
从志愿者到专业社工 , 石柱曾笑自己是赶鸭子上架 。 2018年5月 , 温馨社工服务中心需要为一个项目聘请一个专业社工师 , 负责人房方找到了石柱 , 鼓励他考证 。 石柱想了一晚上 , 当时他刚刚结婚 , 每个月能有一万二的收入 , 家庭幸福工作稳定 , “去当专职社工最开始只有3500元 。 ”是母亲支持他 , 母亲感念社工带给他的转变 , 承诺每个月转给他五千块养家 , 他才硬着头皮试试 。
一个半月的备考 , 通过率约20% , 石柱就靠每日死记硬背过关 。 看书看了一周 , 他就发现 , 之前自己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 都能在书里找到答案 , “我突然悟了 , 为什么社工就能劝我戒毒 , 但其他什么人说我都不听 , 就是一种顿悟的感觉 。 ”
那个时候“同辈”辅导用于禁毒在中国仍在探索阶段 , 很多人甚至同行都不太理解石柱他们要做什么 , 有人说他们作秀 , 有人以为就是闹着玩儿 , 更多人认为曾经的吸毒者不可能戒断 , “抱团取暖就是交叉感染 。 ”
有一次 , 他们想去学校办毒品宣讲 , 一个区的学校没有一家同意 , “学生就应该待在象牙塔 , 接受美好的事物 , 而不应该接受社会阴暗面 , 学校也害怕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 ”
活动办不下去 , 石柱曾和团队做过调研 , 想看看社会到底怎么看吸毒人员 , 关键词收上来 , “骨瘦如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 冷血无情 , 这就是大众的印象 。 一听你是吸毒人员 , 立刻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 ”还有志愿者私下跟石柱说 , 不想参与学校的宣讲 , 自己的儿子上学了 , 担心给儿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
非议、质疑 , 那段时间 , 石柱很痛苦 , “只能坚持搞 , 搞了一年 , 有了点影响 , 慢慢才有学校接纳 , 后来甚至主动邀请我们去 。 ”
当时社工机构最大的担忧 , 来自于成员是否能安然度过戒断期 , 按照规定 , 保持半年操守可以加入团队参与培训 , 通过考试选拔后才能成为志愿者团队的一员 。 石柱有个湖南老乡 , 当时入选 , 遇到奶奶去世回家奔丧 , “红白喜事 , 地方的风俗就是抽大麻 , 那一周都在老家吸大麻 , 他回来就跟我坦白复吸了 。 ”石柱既愤怒又同情他 , 按照规章制度 , 机构颁发的志愿者证书、红马甲、工牌将被全部收回 , 再度成为服务对象 , 从零开始 。 “他很激动 , 说我跟了团队这么久 , 为什么都坦白了还要收回去 。 ”石柱回答 , 这就是游戏规则 , “既然我们玩这个游戏 , 不碰毒品 , 这是红线 。 ”
管理队伍让石柱有时候会觉得玩不转 , 他是外地人 , 资历尚浅 , 经验不足 , 更严重的挫败感或许来自于服务对象的反复复吸 。 有一年 , 石柱到戒毒所尝试帮助一个服务对象 , “上午出来还信誓旦旦要戒掉的 , 回去三五天给我一个电话 。 突然有一天 , 我打电话他不接 , 微信也不回 , 有一天凌晨三点 , 他突然给我打视频 , 弹开一看 , 他就对着我用针管做静脉注射 , 说兄弟 , 没办法 , 我对不住你 , 我这辈子是真的戒不掉 。 ”
那个夜晚成了石柱脑子里永恒的记忆 , “那个血淋淋的画面 , 我当时就崩溃了 , 他当着我的面复吸 , 把我们之间的遮羞布都扯掉了 。 ”再回拨电话 , 打过去已是无人接听 , 再过几天 , 拨过去的电话显示已经关机 , “我们过来人都知道 , 这就是又被公安抓了 , 去接受改造了 。 ”
好长一段时间 , 石柱都难以消化这件事 , 他去找梁皙瑶聊自己心里的困惑 , 对方帮助过几十个吸毒康复人员 , “她跟我说 , 她也有复吸的服务对象 , 我们不可能帮助他们全部脱离毒品依赖 , 社工的核心价值是帮助你需要帮助的人 , 一个人的改变是由内而外的改变 , 自己不想改变 , 再多外界力量帮助也没用 。
那段时间 , 石柱更深刻地理解了社工的真正含义 , “我以前觉得社工是神 , 除了毒品不会给我弄 , 什么都能帮我搞定;但自己当了社工 , 才发现社工也有七情六欲 , 社工也是人 。 ”
前段时间 , 石柱又遭遇了一次职业伦理的崩塌感 。 他在网上无意浏览了一则新闻 , 讲的是美国的禁毒工作 , 美国一些州设立安全屋 , 由专业社工管理 , 专门为无法成功戒毒的人员提供吸毒的安全场所 。 “我的第一反应是 , 美国是不是搞错了?帮助吸毒者吸毒?如果没错 , 那我作为社工的价值在哪里?难道我的服务对象复吸 , 我还要去帮他买针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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