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滋味寄文字④( 二 )


她是一家单位的打字员 。 土士二干十寸雨 , 大犬三(羊)古石厂 , 木丁西 , 工戈草头右框七……当时流行五笔输入法 , 觉得新奇又神秘 。
相识一年来 , 我们始终只停留在如若初见的阶段 。 交谈的内容 , 往往是某个生活趣事 , 某个明星八卦 , 或者是某一首歌曲 , 某一部电影 , 某一本书 , 某一个历史人物……
我们交谈的内容很多 , 但就是没有触及到各自的心灵 , 没有涉及到生活的本质 , 更没有谈婚论嫁 , 就像在世外桃源 , 说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话题 。
春节来临 , 我约她去我家乡看楚戏 , 看大山 , 看明清古村落 。 这本是一场美丽的归程 , 却被一出意外 , 让我们的这段缘分 , 提前上演了意料中的结局 。

我们塆里 , 有几个比我小点的晚辈喊我“干爷(干爹)” , 其中月生与我交往最频繁 。 他多次来厂找我玩 。 我上班去了 , 他就一个人躺在寝室 , 一躺八个小时 。 工厂扩大再生产时 , 我曾经把他带来做了一段时间的临时工 。
后来 , 他说要与别人一起去外地打工 , 临走前 , 特意来与我告别 。 送他到汽车站时 , 他说这次一定带一个女友回家过年 , 并期待我也带一个女友回家 , 到时候多热闹啊!
他家就在村口 。 他叔叔也在村口 , 开了一个小卖部和肉铺 , 这里总会有村民闲坐聊天 。
当我们下车了 , 踏上家乡的土地时 , 发现她似乎有点失望 。 清朝留下的老房子倒是有一些 , 但也是破旧不堪 。 至于家乡的山 , 虽然不算小 , 却没什么气势 , 没有特色 。 唱戏玩龙灯要等到元宵节 。
村口只有月生的叔叔 , 一个人坐在肉铺旁 。 听到我回家了 , 月生母亲探头出来 , 头发凌乱 , 目光呆滞 。 平日里爱与我开近似玩笑的她 , 今天怎么不来迎接我呢?我可是月生的干爷哪 。
“月生啊 , 我的儿啊!你的干爷回家过年了 。 你回来呀!”突然 , 她歇斯底里叫喊着 , 声音硬得像狼嚎 , 就向后山奔去 。 后山是坟地 , 我惊愕万分!
月生婶婶追去了 。 月生叔叔示意我们回家去 , 也许他怕破坏了我们的心境 , 也许是年关忌讳 。
我家里情景则完全不同 , 母亲早早动员七姑八婶 , 来我家热闹热闹 。 由衷的赞美 , 善意的关切 , 开心的玩笑 , 烘托出节日的气氛 。 父母脸上容光焕发 , 厨房里美味飘香 。

送走客人后 , 我小心问母亲 。
“唉!可怜的孩子 , 他 , 他已经走了——”母亲说罢 , 就去厨房忙活 。
因为母亲也遭受过失子之痛 , 加上新年尚节的 , 我也不便多问 , 母亲也不忍多说 。 但我心里一直堵着 。
直到夜晚 , 母亲把女友安排在最好的房间里 , 我过去陪她聊天 。
春宵夜静 , 良辰美景 , 才子佳人 , 促膝而谈——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幕 。 可我今晚思维经常掉线 , 没有投入到所论话题 。 不想伤害一个无辜女孩的自尊心 , 我只好敞开心扉 , 对她说:“你一个人先坐会儿 , 我心里有点堵 , 出去转转 , 马上来了 , 然后与你秉烛夜谈 。 好不好?”
她虽然有点失望 , 还是勉强答应了 。
月生家里还有微弱的灯光 , 窗户传来他母亲微弱的呜咽 , 断断续续 。 慈母唤儿 , 声传千里 , 鬼神听见 , 也应哭泣吧 。
不忍敲门 , 只来到他叔叔家 。
原来月生这次是去黄石 , 作业内容是拆除冶炼厂的旧烟囱 。 月生不幸从50米高的烟囱上摔下来 , 一起摔下的还有三个年轻人 。
月生叔叔讲着 , 我心惊肉跳 , 内心无比悲痛 ,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 。
“莫太难过了 , 你对他很好 , 我们都晓得 。 我替他念记着你这个做干爷的情 。 只怪他是这个命 , 唉!人死不满七 , 他的魂灵还在这里转悠 。 如果他看见你伤心 , 他也会伤心 。 再说隔壁就是他妈 , 现在纸人一个了 。 ”月生婶婶语无伦次地说着 。

出了门 , 看见后山一片漆黑 。
月生死得太不值 , 一起的还有三个同乡!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 , 活着的人 , 生活照旧 , 没有一点思考 , 没有一点改变 。
还有 , 月生的父亲和叔叔 , 在对方一拍二诈三诱惑下 , 草草地在死亡事故赔偿书上签字了 。 这一签字 , 月生的生命只值三万 , 尸体立马连夜被对方拉去火化了 。
回到家里 , 她看见我红着眼睛 , 有些惊讶地问 。 不想影响我们的气氛 , 也不想刺激一个无辜的女孩 , 我只轻描淡写说了点 。
但是 , 我再也营造不出那种风花雪月的气氛 。 之前预设的情景 , 被月生的惨 , 冲击得支离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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