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演员“活着”,舞台上的人物就是活的

演员“活着”,舞台上的人物就是活的
——记第三十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婺剧演员楼胜
人物|演员“活着”,舞台上的人物就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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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胜在《临江会》中饰演周瑜
第三十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演员楼胜,说起戏来话就多一些,说起自己,三言两语就没话了。竞演一落幕,采访人员冲过几乎掀开天花板的喝彩声抢到幕后。楼胜才褪了行头,气都来不及喘匀,汗珠一层一层往外冒。观众围拢来递纸巾,问长问短。他一面一把一把抹脸,一面细细作答,耐心十足。
“我们婺剧有句俗语——文戏踩破台,武戏慢慢来。武戏要静下来,有充分的人物内心表现,不能毛毛躁躁,文戏却是满台跑,它的情绪起伏、节奏感更强烈、更生动。我们有大开大合、大锣大鼓、大红大绿、大吼大叫、大蹦大跳的表演,它来源于民间,以前叫草台戏。草台戏的演员和观众都是农民,他们对人物的理解都表现在形象外部,形成自己的认知和表现方式。”
楼胜说戏,一字半句不肯含糊。说《临江会》,“周瑜面对刘备是笑着,一扭头就露出狰狞的样子,心里喜悦,就从高台上往下翻,还有抖翎子、耍宝剑等等。同样的情节,在其他剧种里这样表现是不可思议的。它就是那么夸张,就是要把人物的内心放大。比如周瑜几次扯住刘备,周围的兵士都在吼叫,表现的可能只是周瑜内心的一个念头‘他要跑了,我得把他抓回来’。这个小小的念头在舞台上是以大幅度的动作表演出来的”。
说《火烧子都》,“戏里有我们婺剧老艺人传下来的抹脸、吹脸技艺,正是人物内心浓墨重彩的表达。以前没有灯光,演员在庙台、广场演出,观众很多、离得很远。公孙子都是惊吓、抑郁而死,他临死时的情绪,演员用表情已经不够表达了,他们怕观众看不清楚,就创造了抹脸、吹脸。颜色是一层一层抹上去,人物内心是像笋壳一样,一层一层剥开来。一抹,是煞白,吓的;又一抹,是血红,憋的;再一抹,黑的,面如土色;最后,灵魂出窍,脸喷成了金色”。
说《断桥》,“别的剧种演《断桥》,白蛇是小姐,小青是丫鬟,我们婺剧有蛇形、蛇步,充满神话色彩。青白二人寻许仙,表现出来是两条蛇在追,许仙在逃,他的内心是恐怖、惊慌的,外部表达是连滚带爬,在舞台上用的是高难度的跌、摔技巧。白蛇内心复杂,青蛇法力无边,三人用追、打、逃、跌、拦、挡等关系形成了各种造型,听觉上则是紧锣密鼓。这一出《断桥》比起别的剧种中的同一情节,节奏快、冲击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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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胜在《断桥》中饰演许仙
把痛苦的事当成快乐的事去做
“我的父母是农民,我家住在浙江金华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盘山公路到终点,再进去就没有路了,四周全是山,那就是我的家。那时候,唱戏是我唯一的路。我爱戏,进戏校之后,每个星期六回家,家里会给我带上一袋米、一罐梅干菜、一双白球鞋,因为一星期肯定要练废一双鞋。”
楼胜说起了练功,从早上天不亮,起床就练,一堂功练完,吃早饭,早饭吃完接着练,一直练到吃午饭,下午是文化课,晚上又是一堂扎扎实实的功。星期六早晨、上午练完,回家,星期天晚上回来接着练。“太痛苦了、太枯燥了、太累太累了。一堂又一堂,像跑马拉松。人都有惰性,都想偷懒。”楼胜说得很坦诚,“但是非得咬牙坚持,坚持了就出功了。”在戏校有句话叫“不打出不了功”。“比如‘下高’,老师为什么打你,因为在技巧上你明明能完成,只是战胜不了内心的胆怯,一往下翻就怕。你翻砸了,老师的“刀坯子”就落下来。你再上去,比起怕翻,更怕挨打,一咬牙就翻下来了,第一趟翻成了,再上去,翻第二趟、第三趟。战胜自己的胆怯,这一关最重要,这一关过了就放开了,就可以调整自己的范儿,体会怎样翻得更利落。这个‘下高’会了,还有别的‘下高’。‘跌’也是一样,范儿不对,就摔疼了,疼了就记住这样不对,会了这一跌,还有下一跌……”
“功要保持住,不能退。”楼胜至今仍然一刻不敢懈怠,“不过,现在心态变了,我觉得不能把练功、坚持、坚守说得那么惨,我已经可以把这种曾经痛苦的事,当成快乐的事去做,可以去享受这个过程。排练的时候,进入人物,享受自己,陶醉在其中,这样就会事半功倍。你会发现,咬牙坚持,可能进步了一点,可是投入、用心,会进步很多。”让痛苦变成快乐的,是演出,楼胜说,“演出一场等于练了很大的一堂功,坚持演出肯定能把功保持住。戏曲不是影视剧,不是拍完了就可以休息,必须每天演、每天保持,每一场都是从头来过,不能输于上一场。我总是想,更好的表现肯定在下一场,所以要一直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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