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本质是意识还是肉体?我们该透过基因科技成为「超人类」?( 三 )


什么是「生命」?
那如果不抹除肉身身体 , 而是通过基因治疗或改造 , 如此一来 , 我们还是有着复杂且差异的身体感受能力 , 这样的「超人类」是否就是可接受的?在生物保守主义(bioconservatism)阵营看来 , 即便如此 , 我们还是得面对「到底什么是生命?」的问题 。 这里指的不是科学定义上的争论 , 而同样也是偏向哲学思辨的问题 。 在生物保守主义阵营这一方 , 这个问题讨论的一个核心是:我们能或该「控制」生命的形式吗?或者 , 生命本就该有着不可控制的成分?用生物保守主义阵营大将迈可.桑德尔(Michael Sandel)的话来说 , 那是一种对于「天赋」的感激 。
这里的讨论得先区分几个层次 。 首先 , 如果单纯高举「生命本质」这种理念 , 恐怕会忽略了对于现实苦难的关怀 。 也就是说 , 事实上就有着许多生命因遗传基因的缺陷 , 注定面临难以承受的苦难 , 例如 , 我们比较熟悉的唐氏症 。 而现今的基因科技已能在怀孕初期检测出胎儿是否有染色体异常 。 那么 , 难道我们不该尽力避免生命承受这样的苦难吗?这答案的争议性显然较低 。 穆克吉在《基因:人类最亲密的历史》中也提到了 , 目前科学家们普遍的共识是 , 若某一种会造成极大生命苦难的疾病 , 已能通过基因检测几乎百分之百确定突变的基因将会致病 , 那么非强制性的干预措施便是可接受的 。 生物保守主义阵营的另一大将 , 德国社会学家哈伯玛斯(Jürgen Habermas)在这一点上也持赞同立场 。
然而 , 除此之外的情况 , 就有着高度争议性 。 关键问题在于三点:可控制性、自主性与公平性 。 首先 , 第一个争议点是 , 基因科技虽然历经了几代的发展 , 但到底所谓可预测、可控制的程度有多高?如果像是穆克吉说的 , 基因组的改变实际上难以准确预测 , 且还有难以考虑的环境影响因素 。 那么 , 这不免让人想起 , 当代以理性、科学为名 , 却总是发生「意外」的各种事故 。 穆克吉在《基因:人类最亲密的历史》书中 , 有一句话是相当警醒的 , 他说:
「人类能负责任地增强自己的基因组吗?增加我们基因编码的自然信息 , 会有什么后果?我们能不能让我们的基因组变得好一点 , 而不冒会让我们自己坏很多的风险 。 」
第二个争议是关于自主性 。 也就是 , 以哈伯玛斯的措词来说 , 这是关于「孩子的自由」 。 倘若父母不是因为重大疾病的缘故 , 而要对子女的基因进行检测甚至修改 , 这是可以接受的吗?我们可以想象一下 , 如果你意外得知 , 父母在你出生前已帮你「决定」了可能的天赋倾向 , 你会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无法预测且难以承受的苦难该被排除 , 但被他人(某种程度上)决定且无从异议的人
生 , 恐怕就不见得令人向往了 。 此外 , 若以桑德尔的角度来看 , 这种自主性的丧失也就意味着人(胎儿)已物化为商品 。
而当我们可以「订制完美」 , 第三个争议也就浮现:基因科技会否成为阶级不平等再生产的终极手段?也就是说 , 当基因科技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必然所费不赀的情况下 , 能够订制完美基因的当然是那些付得起钱的人 。 如此一来 , 阶级不平等的问题 , 不仅会因资本的再生产无法改善 , 未来会否也将因「基因的再生产」更加恶化?事实上 , 这可能不是未来的情境 。 现阶段 , 一些产前检查的自费项目中 , 就有着要价相对高昂的基因检测 。 如此一来 , 「别让你的孩子输在起跑点」这类术语 , 也许将会变成「别让你的胚胎输在起跑点」 。 订制完美的疯狂竞赛成了下一波资本主义的热销卖点 。
什么是「科技」?
除了「可控制性」、「自主性」与「公平性」这三个问题可作为我们讨论的争点之外 , 最后 , 在思考「是否该通过科技改造人类」的问题上 , 我认为也许还可以追问一个关键问题:什么是科技?科技一般被视为是人达成目的的手段或工具 , 但在哲学家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看来却不是如此 。 海德格主张现代科技是一种对于自然的限定与强求 , 也就是说 , 一切事物在现代科技的作用中 , 都仅仅成了潜在的「资源」 。 甚至 , 在海德格看来 , 「人」如今在现代科技的作用中也成了某种资源 。
我们也许可以单纯将科技当成是工具 , 甚至认为科技在今天赋予了人们前所未有的创造能力 。 但如果我们愿意选择更谨慎地面对科技 , 听从海德格的提醒 , 注意到现代科技虽然可能有其生产与创造能力 , 但却也将人们带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