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训传|宋庆祥:《武训传》被禁后波及的小人物( 二 )


据武训玄孙武玉泉回忆,调查团成员人民日报社文艺部主任袁水拍和聊城地委宣传部长司洛路曾前来他家,向父亲武金兴要去包括地亩账在内的相关资料,“态度也不错” 。“父亲以为地亩账是老爷爷的功劳,谁知江青说:一个人三顷地!扣上地主的帽子 。”
武金兴还被叫到柳林镇与江青谈话 。“江青问父亲叫啥,问还有什么材料,让人给父亲倒茶水喝 。父亲之前就听别人说,要找武训的错了 。父亲说,老爷爷有什么错,他承担 。认为都是功劳,没错误 。”
村民的很多话,被调查团加以利用 。武玉泉说,后路堂村有一个叫路延林的老人,说武训放债只放给好户,不放给穷人 。武玉泉辩解说:“实际上是,放钱给穷人,穷人还不起,没法办学 。能收回来才放钱 。”
此时,武训已经去世55周年 。“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就胡言胡语乱编 。”武玉泉说 。
但也有村民,在调查团前保持了沉默 。据调查团成员之一、时任临清县临清镇委宣传部长的赵国璧回忆:被调查人中,有个在清朝当过“藤甲兵”的人,名叫李汉邦,七十多岁了,独个儿居住 。当调查团到他家时,张口便对武训为人大加赞扬,他说:“武训可是个好人啊!他一生吃苦耐劳,攒钱为穷孩子办义学!我见过他,也知道他的一些事 。我见武训时,正是山东巡抚张曜大人来临清的时候 。”到了晚上,村干部对他说:“武训挨批了,说话得留神点!”这样,到第二天,调查团又去找他作调查时,他便说:“我耳朵聋,听不懂你们的话 。”以后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
另一调查团成员、时任聊城地委宣传部长的司洛路还提及,调查团先到堂邑县找了县长赵安邦,他是个念书出身的知识分子,是柳林东南赵家里庄人,离武训家只有十几里地 。在开始会见调查团来人时,他就说:“对武训这个人可不能乱批评!”当时他不知道“李进”是什么人,县委书记段俊卿对他说明“李进”就是江青后,就不记得他再对调查团说武训的好话了 。
《武训历史调查记》出炉之后,武庄村干部曾找到武金兴,告诉他上面已经在批判武训 。“他说武训是地主富农的奴才,见到富人就磕头 。我父亲说,磕头不给钱都没办法,不磕头谁给钱?我父亲也会说一套理 。等村干部走了,我父亲说,批判的人你有权力,说圆就圆说扁就扁咱有什么办法?很生气 。”武玉泉说,在调查团调查之前,父亲武金兴曾做过一个梦,他去武训祠堂,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喝凉茶,父亲怀里揣着一锡壶热茶,想与这些人的凉茶混着一起喝,但这些人不同意 。父亲转了三圈,找不到老爷爷牌位,后来在西山头看到很多张纸把老爷爷的头像给盖住了,他就一张一张地揭,老爷爷金光闪闪的头像就在西山头露出来了 。
这个梦像一个隐喻,预示了武训身后在新中国的命运 。
郝瑞琛挺身为武训辩护
1951年下半年,全国掀起批判武训的高潮 。
堂邑县老城隍庙的神位已被拉倒,成为县委办公所在地 。江青等调查团成员来时,县委、县政府领导去聊城接,江青坐小车,其他60多人坐大汽车 。调查团在县委大院内后面的楼住,单吃小灶 。
此时,郝瑞琛已是堂邑县委宣传部干事,但没有参加调查采访,他负责誊写武训师范学校教师名录,那里面有很多秀才与拔贡,“江青夸我字写得不错 。不过,那时我不知道‘李进’就是江青 。”
看到报纸上那么多批判武训的文章,郝瑞琛感觉如鲠在喉 。当年他25岁,不知道《人民日报》这篇社论是谁的大手笔,也没有掂量掂量这篇《党的生活》专栏文章有多大分量 。“我写了2500多字的文章——《我对武训与别人相反的认识》 。县委二三十个人围着我,有人说:‘小郝,你可别写这个,不行,了不得 。’我不听他们的,两个小时就写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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