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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岛上的路只有一条 , 乘船水路 。
岛在洞庭湖的什么位置 , 少年没有一点概念 , 距离的遥远让他内心摇荡着焦躁 , 像夜幕下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到的水声 。 从湘西大山出发 , 先是挤了十个小时的汽车 , 车上的乘客大包小包 , 都是村里出来砍芦苇的人 。 路上多数时间大家是沉默的 , 有过一段激烈的讨论是关于芦苇今年的价格判断 。 卖上好价 , 收入也会好一些 , 这是大家的渴盼 。 喧吵过后 , 汽车里一阵静寂 , 很多人闭目养神 , 一个粗胖女人喃喃自语 , 儿子等着她今年赚的这点钱去登未来娘妇的家门 。 另一个尖刻的声音“刺”过来——给你媳妇买全套银饰 , 你还得来砍十年 , 那时候媳妇是别人家娃的娘啦 。 胖女人瞪了“声音”一眼 , 扭头望向车窗外 , 那些景致与她无关 。
不知过了多久 , 汽车“吱呀”一声停下 , 有人喊“到了!各自换船 , 走吧!”
那些还在睡梦中颠簸的人纷纷醒来 , 啧啧地议论着外面的天色:“啥时间啦 , 比山里还黑得早!”然后伸懒腰 , 打哈久 , 站身起立 , 搬弄东西 。 车厢顶灯坏了 , 嗞嗞闪了几下就彻底“歇菜”了 。 大家只好借着远处晃来的水光 , 某个人打开手电筒的光 , 清理行李 , 徘徊下车 。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 车厢像一个大洞 , 慢慢被掏空 。 大家作鸟兽散 , 三三两两 , 几声招呼 , 瓮声瓮气或粗野豪放 , 很快都消失在空旷的夜色里 。
黑蓝色覆盖的夜空下 , 少年感觉风像野孩子似的东奔西跑 , 冷不丁露出尖尖的牙齿 , 重重地咬他脸蛋一口 , 或大摇大摆地撞个满怀 。 他顾不得“咬撞”之痛 , 急急忙忙伸出双手却没能扶住这冒失的家伙 。 风又调皮地呼啸而去 , 留下火车鸣笛疾驶过后的“呜呜”响声 , 在耳畔飘来荡去 。
父亲说 , 岛很大 , 四面环水 , 通往岛上的路是乘船 。
船 , 那是一条多大的船 , 能迎风破浪吗?浪花飞溅到船头 , 打在甲板上 , 碎成一颗颗发亮的珠子 , 滚来滚去 。 少年如此一想就来劲了 。 他在山里生 , 山里长 , 对父亲描述的这片大水有着天生的好奇 。 他那点偷偷学会的狗刨式游泳技巧 , 能在这不着边际的湖水中横冲直潼吗?闭上眼晴 , 往水里一跳 , 仿佛他就成了游泳健将 , 细长的手臂把水波划出一条条漂亮的弧线 。
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出门远行 , 他掮起装着锅碗瓢盆的行李 , 磕磕碰碰 , 循着父亲的声音指引 , 继续往前走 。 脚下的泥土是软的 , 空气是湿的 , 冷风飕飕地灌进脖子 , 少年能触摸到那股与山里不同的气息 , 到处都飘着水的气息 , 在夜晚冻成一层薄纱 , 能哧啦哧啦撕裂 。 父亲来过好些次了 , 每年到芦苇收割的秋冬时节 , 父亲要跟村里人一道 , 在湖洲驻扎三个月 。 芦苇割完了就回家过年 。 母亲也来过 , 不过这次父亲决定让母亲留在家照顾两块地的粮食、一头牛三只猪的吃食 。 还有正在读高中的姐姐 , 父亲割芦苇赚的钱 , 就是要供姐姐把书读完 。 对读书的事 , 少年从不上心 , 也无所谓 , 父亲几顿棍棒教育也不见起色 。 山里人读个书不容易 , 父亲摸准了他的心思 , 默认了儿子的失败 。 少年读到初中毕业就歇火了 , 准备跟几个亲戚家的长兄外出打工挣钱见识世界 , 父亲不允 , “跟我去砍一茬芦苇再说吧” 。 要出远门 ,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 待几个月 , 少年很兴奋 , 即使他知道出来是要卖力气的 , 身体结实的他不怕 , 他清楚自己现在多的就是力气 。
出门前 , 姐姐回来了一趟 , 听说弟弟要去洞庭湖砍芦苇了 , 翻来覆去看他的手掌 , 眼角倏然间就红了 。 少年明白姐姐的心思 , 父亲砍芦苇把手砍成了一块生铁 , 粗糙、锋利 , 打在他身上疼得很 , 而他双手还没磨砺过的细嫩皮肤 , 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睡觉前 , 姐姐躺在床上念了一句他仿佛熟悉的话:“兼葭苍苍 , 白露为霜 。 ”姐姐说 , 这是《诗经》里的 , 三千多年前流传下来 , 里面的兼葭就是芦苇 。 另一张床上的少年心头一惊 , 父亲多次描述过的 , 那些茎秆高直挺拔、叶德长袖飘舞般的芦苇 , 原来是从那么遥远的时间深处走出来的 。 少年心中 , 芦苇从头到脚生长出侠客隐士的飘逸和硬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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