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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荔
记得当年 , 读俄罗斯田园派诗人叶赛宁的诗 , 被那种美丽所震撼 , 像这样的句子 , 让我初读之下激动不已 , 铭记至今:
紫罗兰
你拼命地作响吧
紫罗兰是一种花 , 它怎么能作响呢?但是诗人让它作响 , 它就必须发出悦耳的声响 。 它发出的声音难道不是诗人心中的激情之声?诗人为我们创造出来的美是天籁 , 他的诗歌把我们托上天堂 , 使我们得以窥视了天堂的美丽、恬静与神秘 。 叶赛宁对俄罗斯乡村的执着眷恋 , 使他不能认同现代文明的强大推进及其对乡村的破坏 , “在蔚蓝色田野的小径上 , /很快就会出现钢铁的客人 。 /朝霞浸染的燕麦 , /只剩下一些干瘪的籽粒 。 ”叶赛宁宣称“我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 , 他听得懂一朵紫罗兰发出的呼喊 。
我可以轻轻触抚一颗植物的灵魂吗?科学告诉我们 , 以植物如此简单的生理构造而言 , 不可能产生意识 ,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灵魂 , 科学的结论往往就是这样无情 。 然而 , 不知道是因为敏感还是别的什么 , 有时候觉得 , 当我凝视着植物时 , 植物也在淡定地凝视着我 , 它也有着小小的复杂多变的灵魂 。 并且与人类一样 , 北方的植物灵魂会更为冷静淡泊一些 , 而南方的会更激烈一些 , 那是色彩斑斓的热带植物 。 比如在我的家乡广西 , 大多数时候就是植物凶猛的 , 一草一木裹挟着一股从林莽间窜出的野性 , 有着会咬人的气势 , 有着异常原始而雄强的物性 。 哪怕公路中间的隔离带上 , 去年才新种下的三角梅也长得无比恣肆 , 如动物般散漫自得 , 不知何时阳光下悄然长大 , 轰轰烈烈开了一路的紫红 , 锐利地袭击着眼球 。 在南方 , 这种高饱和度色调的“惊吓”是平常事 , 因为南方之南 , 遍地风流 。
我总觉得意识状态和能量实际上是一回事 。 你觉得有生命能量存在的地方 , 就有意识状态的存在 。 因此 , 我认为植物世界当然是有意识的 。 如果你生活在树林中 , 就像我童年曾生活在树林中 , 我可以感觉到不同的意识状态 , 植物的、动物的 , 而人类则分享了这两种不同的事物 。 “蒹葭苍苍 , 白露为霜”;“呦呦鹿鸣 , 食野之苹”……每每抚摸这些《诗经》中的草木 , 除了对美的隐隐动容 , 内心总有一股冰凉的颤栗和疼痛 。 因为这份荡人心魄的上古风情 , 已无法再走出纸张 。 人类生活史上最纯真的童年风景 , 人与自然最相爱的蜜月时光 , 正在渐渐远去 。 当下 , 人类使用现代科技缩短了动植物的生长期 , 致使瓜果不香、鱼肉无味 , 我不知道 , 在迟钝的人类所不能感受到的地方 , 有多少受伤的别一种意识状态在呻吟中存在 , 并且充满怨怼地冷冷地盯视着人类?我常常又想 , 植物与植物之间 , 是不是相互也不能充分理解 , 就像人类社会 。 每个人都如此的不同 , 像是生活在各个地方的植物 , 遥遥相望 , 却从不知晓 。 你能奢望一朵向日葵了解苔藓忧伤的内心吗?植物应该也有不同的性格和敏感性 。
【植物有灵魂吗?】或者 , 我所认为的 , 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 。 因为我是一个花匠的女儿 , 从小在一个又一个绿树环绕、花开烂漫的公园中长大 。 在我眼中 , 每一株植物都是一段人间苦恋 , 每一粒果实都是一份人世奇缘 。 我总觉得植物一样的人是好看的 。 他们经历独特 , 但所言所行 , 丝毫没有浮夸 。 待人真诚实在 , 有一种粗率的优雅 。 人生观是开阔而坚定的 , 自成体系 , 与世间也无太多瓜葛 。 “一切生物 , 都是你中有我 , 我中有你……任何禽兽都多少是人 , 任何矿物都多少是植物 , 任何植物都多少是禽兽……人是什么?人是某类倾向的总和 。 ”我喜欢法国启蒙思想家、唯物主义哲学家狄德罗说的这段话 。
很久以前动物和植物都是单细胞生物 , 为什么现在却分为植物和动物两类?我记得当初曾执拗地问过生物老师 , 老师说是因为植物缺少动物所有的神经元 , 可这说明植物只是无法像动物一样有发达的神经 , 但就不能有思想和记忆吗?人类能与植物进行情感沟通吗?用人的标准来衡量 , 植物是瞎子、聋子、哑巴 。 但人的确是可以而且也做到了与植物的生命沟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