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红:沿着尼日尔河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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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我曾以为终生都不会抵达 , 它们遥远陌生 , 不是我的脚力能够触及的地方 , 甚至连思绪也不曾光顾过它们 。 却突然在某一个时刻 , 会真切地来到了它的身边 。 而一条河流 , 它的源头之水在山涧里汩汩涌出时 , 那一线还远没有形成一条大江大河气势的涓涓细流 , 是不是也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方向?更不一定知道自己日后能够到达的地方呢?
这些思绪充盈我的脑海的时候 , 我正行走在撒哈拉沙漠的南端 , 位于西非马里的一个叫做布朗的小镇 。 是沿着一条河流在行走 。 在它的波光粼粼里行走 。
那条河流 , 是尼日尔河 。 布朗位于它的中游 。
两岸是荒芜的沙尘和矮小孱弱的植物 。 我坐在一截被沙尘掩埋了大半个墙体的残垣上 , 向远方凝望 。 望见了随风流动的沙丘 , 望见了低矮倔强的沙棘 , 也望见了寂静流淌的尼日尔河 。 它正缓缓流经一望无际的沙漠 。 在漫漫黄沙的怀抱中 , 它泛着碎水晶一样的光泽 , 从远方流来 , 又流向更远的地方 。



炽烈的阳光照在我的头顶上 , 风从眼前盘旋而过 。 我的影子在中天日光下的沙漠里聚成了一个点 , 一个渺小的点 , 如一粒沙尘般沉淀在浩大的荒漠里 。 而河流 , 在同一方天空的骄阳下 , 安宁平静 , 波澜不惊 。
燥热的风里 , 我保持这种凝望的姿势很久很久 , 并不觉得疲乏 。 就像一群蝴蝶在我身旁的一蓬沙棘里保持翩跹的舞姿也很久很久了一样 。
我想 , 蝴蝶一定是在用曼妙的舞姿和沙棘交谈吧?就像它们擅长和花朵低语一样 。 我是不是也应该开始与一条河流对话了呢?用这种凝望的姿势?蝴蝶和沙棘的交谈一定很早就开始了 。
或许我和这条河流的对话也是很早就开始了 。 我并不是第一次凝望这条河流 。
如果用凝望这个词能够表达我对一条河流的敬仰的话 ,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懂得凝望它的 。
第一次知道这条河流 , 是在地图上 。 一条曲折的蓝色的线是它蜷缩在一张纸上的身姿 。 站在地图前的我 , 读到它的名字时 , 联想到的是一派异域的热带风情 , 除此之外 , 没有过多的人文的内容填充空白的想象 , 因为它太陌生了 。 和它相关的一切都是遥远的 。 遥远的大西洋、遥远的几内亚湾、遥远的非洲……我触摸着它蓝色的线条 , 不会产生如同对长江如同对黄河般的丰富的情感的牵连 。 只看见它发源于距离大西洋仅有两百余公里的几内亚的山地 , 却没有就近往南奔向海洋 , 而是掉头北上 , 流向非洲的腹地 , 疾行一千余公里后 , 缓缓折向东 , 走进干旱荒凉的南撒哈拉 , 再急急南转 , 费劲周折几千公里后 , 在尼日利亚注入浩瀚的几内亚海湾 。



一个巨大的“几”字 , 就这样画在西部非洲辽阔的原野上 。 和众多的陌生的河流一样 , 在没有真实地走进它的波光里之前 , 我不懂得它的心声 。
所以 , 我也不懂得凝望它 。
一条河流 , 一条异域的河流 , 它会那么容易地让我懂得它的心声吗?
我不知道 , 我只是在行走 , 在它的波光粼粼里行走 , 在它的浊浪滚滚里行走 。 很多时候 , 这种行走没有任何目的 , 也没有任何思索 , 只是习惯地行走 。
比如在那个暴雨骤停的雨季的午后 , 我走在巴马科最繁华的临河大道上 , 越过拥挤嘈杂的车流 , 我看见尼日尔河浊浪滚滚 , 两岸的树木都淹没在上涨的河水中 。 这个号称“鳄鱼之都”的城市 , 因为这条宽广的河流而平添了几分大气 。



或许这个作为一国之都的城市太喧嚣 , 这不是我喜欢久留的地方 , 也不是我想静谧地凝望一条河流的地方 。
那么 , 我是在什么地方开始凝望它的呢?是在塞古吗?这座古老的城市 , 曾经是班巴拉帝国的首都 , 现在它仍是马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 塞古的尼日尔河畔 , 在傍晚时总是聚集了太多洗衣取水的人们 , 他们在夕阳下 , 是劳作也是嬉戏 。 妇女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裸了身体 , 旁若无人地清洗自己 。 她们洗澡的动作宛如原始的舞蹈 。 一块艳丽的花布 , 随意地往身上一裹 , 袅袅娜娜地走来时 , 又是别具风情的一幅画 。 我不知道在两百多年前 , 西方殖民者从西海岸出发 , 沿着尼日尔河探险 , 到达这个尼日尔河上游最古老的城市时 , 是否也惊奇地看到了这一幅原始拙美的画 。 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个西方人蒙哥帕克在日记里赞叹“尼日尔河在阳光中闪烁着波光 , 河上无数独木舟穿梭 , 如泰晤士河流过威斯敏斯特一样 , 庄严地缓缓往东流去”时 , 是以一个殖民者的身份在狠狠地窃喜呢 , 还是如我般只是用纯粹的欣赏的眼光为这幅图淡淡地镶上一个单纯的画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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