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女水妖


月下的女水妖


那是一条寂静的河 , 颇有一点静水深流的模样 。 在山涧之中一湾墨绿色的深水无声的流过 , 两边的青草整齐的没入水中 , 上下一片倒影将水映得更加深绿 。
水静静的流过这个山谷 , 汇入山下一处水塘中 。 水塘比这湾水还寂静 。 明明水草丰茂 , 水波清扬 , 却没有鸟雀环绕 , 没有鱼儿跃起 , 也没有蛙鸣蝉叫 。 水草静静的矗立在水里 , 看起来千年不动 , 再大的风、再重的雪都不会让它们晃动低头 。
但就是这么一池安静的水 , 却让人凉意丛生 , 心生安宁 。 所以 , 很久很久以前 , 有个修行的僧人路过这里 , 惊讶于这一池水的深刻和安宁 。 于是 , 他留在了这里 , 在附近的山上 , 修个小庙独自修行 。
这是个普通的小山坡 , 不陡峭也不平缓 , 没有固定的大路 , 只要想走满山都是路 。 粗粝的碎石、低矮的杂草、一层又一层 。 没有大的树林、也没有茂密的小树丛 。 一眼可以望到头的荒坡 , 每天都能感受到太阳的直晒 , 荒凉又平凡 。
附近的村民嫌弃它的贫瘠 , 没有人愿意在这里耕作 。 僧人在一处早上略略可以避开点太阳的地方修了矮小的草屋 。 近处看几乎和周围的荒坡融为一体 , 远处看 , 能看见一点点小屋的轮廓 , 孤独的屹立在山间斜坡上 , 似乎大一点的风就可以让它粉身碎骨 。
僧人在这一带很受尊重 。 他与周边的乡民不同 , 宗教信仰让他谦和有礼 , 客客气气 。 他与人为善 , 从不静静计较 , 农忙时还帮着周围的农家播种收割 , 从来也都是干完活就转身离开 , 从来不留下来吃饭 。 除非是实在需要 , 才能接受村民的物品 , 也都是客客气气 , 有恩必报 。
他为自己亲手掘了一座坟墓 , 一锹一锹 , 靠自己的双手 , 他虔诚的祈求佛祖:“如果时机到了 , 就让我去西天侍奉您 , 了结尘世的肉身 。 ”
一年夏天 , 天气格外炎热 , 日落之后 , 总是有很多人来去小河边纳凉 。
某一天黄昏 , 僧人坐在他的小屋前打坐 , 为苍生万物祈求福祉 。 不知不觉间 , 黑暗悄悄笼罩了周遭 , 远处的河面上出现朦胧的白雾 , 一圈一圈腾空而起 , 一圈一圈向外漫延 。
僧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 红色的圆月突兀的挂在云端 , 安静得没人能打扰 , 周围透着诡异的寂静 。 他不由自主的朝着河面望去 。
望着 , 望着 , 没有由来的恐惧涌上心头 , 意念似乎不由自己控制……那遥远的河水翻滚着涌向他 , 在他面前毫无章法的翻滚着 , 似是要将他吞没 , 又似乎要把什么送到他的面前 。
僧人心下大骇 , 不由得向后退却 , 那浪花却突然归于平静 , 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 只是……
那轻盈得像暗夜的幽灵 , 那洁白的如初雪般的 , 一个赤身的女子就浮在波浪之上 , 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 一头黑长的发 。
她跟着河水来到他的面前 , 此刻又跟着河水不动声色的消失 。
僧人远远的看见她的背景浮在水面上 , 看着她走向河岸 。
可是明明那么远 , 可是他就是看的很清楚 , 他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 。
那女子见僧人急急地走近 , 也不搭理他 。 自顾自用她纤细苍白的手梳理发梢 , 发梢长长的伸进水中 。 她的手穿过湿漉漉的滴水的长发 , 雪白的皮肤在手指与长发间若影若现 。
僧人震惊的看着她 , 他惊恐的抖动着 , 却不由自主的凝视着她的娇容 。
月亮无精打采的穿过一片薄薄的云彩 , 整个世界又暗了一暗 。 可是那女子莹洁的肌肤 , 像发光的白玉 , 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
四周寂静无声 , 河水冲刷过女子白嫩的肌肤 , 发出轻微的叹息 , 拂过她长发的水留下留恋的泪珠 , 那泪珠滚过她寸寸冰肌玉骨 , 没入水中 , 无声无息 。
只是一瞬间 , 月亮又穿过了云朵 , 重新点亮它今晚的暗红 。
似乎是亮了一些 , 那女子终于抬头看了僧人一眼 , 她向他轻摇双手 , 低眉颔首 , 似乎是笑了一下 , 那笑像飞翔的流星 , 一瞬即逝 。
一瞬即逝的还有她本人 , 似乎是一个屈膝的动作 , 她就消失在水波之中 。
从此烦闷爬上了僧人的心头 。 他无法入睡 , 无法修行 。
整整一天过去了 , 他似乎总能看见月下女子巧笑的倩影 ,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下远处的那处水波 。
黄昏将至 , 他终于好受一些 ,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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