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饭?可能是致死率最高的精神疾病,有人就医时直接进了ICU( 五 )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明白道理 , 一些家属放弃咨询 , 提起咨询就暴跳如雷 , “就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扎在沙子里” 。

研究进食障碍10多年 , 李雪霓认为 , 厌食症患者往往需要收治入院进行营养和行为治疗 。 要医好病 , 最难的不是更新治疗方式 , 而是难以与患者搭建和维持一个“稳固的治疗联盟” 。

在病房里 , 会出现各种状况 。 多位医护人员看护下 , 人们稍不留神 , 患者碗里的饭可能就没了:要么抹得全身都是 , 要么扔满床 , 或者丢到床底下 , 或者被猛地攥在手里 。 医护人员伸手阻止 , 还可能会被咬伤 。

很多患者都曾下决心戒断极端的进食行为 , 但往往陷入一轮轮循环 。 李雪霓说 , 长期行为本身有神经塑形的作用 , 如果神经回路已被行为塑造好了 , 它就会变成习惯性的发生 。 其他可替代的行为要想发生 , 必须在足够的动力和环境的配合下才有可能 。 “就是我们说的成瘾性” 。

何一形容 , 那是一种冲动来了“百爪挠心”的感觉 , 如果不执行 , “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

进食障碍患者中 , 多数人已经习惯“持久战” 。 据李雪霓总结 , 患病大致分3个时间段 , 病程3年内是治疗关键窗口期 , 痊愈率较高;3年到7年挺常见;7年再往上就麻烦了 。

2015年 , 中华医学会组织从事进食障碍临床和研究工作的专家 , 共同撰写了《中国进食障碍防治指南》 , 其中引证的研究称 , 进食障碍的终生患病率约为5% 。

“说进食障碍难治 , 是因为它没有直接有效的药 , 不是拿到方子就能痊愈 。 ”李雪霓说 , 目前的治疗方式 , 是按出现的一些症状吃药 , 比如抗抑郁类药物 , 或是根据局部性的损害做相应的治疗 。

陈伟接诊的第一个进食障碍病人曾经“瘦到生命受到威胁” 。 营养科没有病房 , 陈伟把她安排到消化科病房 。 他负责病人的一日三餐 。 因为病人的胃对固体食物难以消化 , 他们把食物打成了浆和汁 。 治疗半年后 , 他收到对方的消息:体重涨到了120斤 。

但是 , 很多人的体重都在上上下下 。 几年里 , 北京的一位患者因为厌食症从120斤跌到了79斤 , 又因贪食症冲上了150斤 。

“帮助他们康复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发掘和维护康复的动力 , 反复是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的 。 ”李雪霓说 。

用陈珏的话来说 , 进食障碍是一个谱系障碍 , 就像是一个“连续谱” , 厌食和暴食分列两端 , 病人落在了这条连续谱当中的某一个点上 , 可能暂时稳定 , 也可能一直摇摆 , 或者 , 沿着线往下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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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中国 , 能为进食障碍患者提供专业化病房的医院 , 主要有北大六院和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进食障碍诊治中心 。 许多外地患者出院后很难在家乡复诊 。

生活在美国 , 何一了解到 , 仅在波士顿 , 这样的机构至少就有5家 。

这两年来 , 中华医学会心身医学分会进食障碍学组培训了来自各地的医护人员 , 有的学员回到当地后 , 开设了进食障碍门诊 。

但是 , 门诊单一科室能做的很有限 , 要病房收治还需要建立一个综合性的团队 , 懂营养的、研究心理的 , 需要时间 。 李雪霓曾去英国的进食障碍中心参观学习 , 她羡慕人家的治疗团队和硬件条件 。 她记得对方告诉她 , 是花了20年才变成这样 。 “我想我们也是有希望的 , 也许用不了20年 。 ”

北大六院的医生已经明显地感觉到 , 过去 , 患者要花三到五年才能找到症结 , 但现在 , 这个时间被缩短为3个月到半年 。

这些年 , 志愿者老曹看到 , 尽管医护力量日臻成熟 , 还有为数不少的患者徘徊在社会的边缘:有人消极不自救 , 有人接受了治疗但还是无法恢复社会功能 , 读不完高中 。 他们在与进食障碍的搏斗中 , 度过了青春期 , 迈入了成年 。 因为病情 , 只能应聘到一份工资低于自身能力或平均工资水平的工作 , 小心翼翼地生活 。 “就像把一个沉重的龟壳背在身上 , 他们卡在中间 , 如履薄冰地负重前行 。 ”

程一乔和卢佳羽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 她们都成了北大六院的志愿者 。 卢佳羽和林桦决定把亲身经历分享出来 , 母女合著了一本书 。 没想到的是 , 由于这次意外的“袒露” , 她们成为这个群体里公开露面的冰山一角 。

好消息是 , 卢佳羽不再对食物斤斤计较了 。 她体重升到了88斤 。

(为保护患者隐私 , 文中患者及其家属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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