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书纪年|一本书颠覆夏商周断代工程年代学成果( 二 )


就笔者目前所知 , 在近世以来所有研究中国古史年代的论著中 , 能够将三代王年一一具列下来 , 有条不紊而无空缺 , 这还是第一次 。以《研究》一书的总表与断代工程的《夏商周年表》相比较 , 有两项数据是完全相合的:一是商王武丁的年代为公元前1250—前1192年;一是周懿王元年为公元前899年 。这两项数据 , 《研究》是用文献方法推定的 , 工程则据甲骨文和《竹书纪年》中的日食记录用天文方法测定 , 而后者恰可证实《竹书纪年》原载的可靠性 。至于工程所拟定的其他王年 , 则无一与《研究》的总表相合 , 且工程的年表于夏、商王年尚多缺略 。作者强调 , 古本《竹书纪年》的年代框架在细节上亦未必完全没有误差 , 然总要较后人的各种推测更接近于历史实际 , 因此他相信即使将来的年代学研究更趋精密 , 这个由古文献侥幸流传下来的三代年代框架也不会再有大的变动 。
《研究》一书的最后 , 还根据所考的年代 , 综合今本《竹书纪年》与古本佚文所保存的史实 , 择要编录了夏、商、西周大事年表 。作者的用意 , 首先在提醒读者重视和利用《竹书纪年》现存的史料 , 同时也在显示“三代年代史料虽零落残缺 , 而收拾遗编断简 , 用心清理 , 也未尝不可以组织起粗略的编年 , 正不必为三代历史无年历叹息 , 也不必都等待现代考古或科技手段的新突破” 。如作者所说 , “旧材料能重新利用起来 , 力求有所发明 , 也便是一种突破” 。这对中华早期国史的重修或补苴也是有意义的 。
书中的具体观点 , 有许多是前人未曾道及或没有论证过的 , 而虽有论证却无从断制的就更多 。举例而言 , 后世公认的年代定点是西周共和元年(前841) , 并被认为是见于文献记录的最早年份 , 而作者认为“共和”并非年号 , 当时周厉王的纪年也并未废止 , 其年实相当于周厉王二十四年 , 厉王自即位至去世总共37年 , 包括“共和”的14年在内 。这就纠正了《史记》以厉王的37年与“共和”的14年相衔接的错误 , 从而使得整个西周的年代都须重新考订 。又如史所盛称的商王盘庚迁殷之年 , 也是考察三代年代的一个重要界点 , 过去一般估计在公元前1300年前后 , 这次作者审订为公元前1278年 , 可以厘清后世相关记载上的一些混乱 。类似的例子不一而足 , 皆剔误抉奇 , 剖析入微 , 无征不信 , 显示出作者扎实的文献功底和征实的学风 。
中国古史茫昧 , 在现有的文献条件和研究状况下 , 能够别辟蹊径 , 综合清理 , 完整地复原先秦学者创建的三代年代系统 , 已属难能可贵 。这样的年代系统 , 也得益于先秦华夏史学的日趋成熟 , 《竹书纪年》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代表著作之一 , 在今则几乎成为唯一尚可查考的文本 。重新检讨中国古史的年代 , 确有必要大力疏通《竹书纪年》 , 否则就缺少一个最不可缺少的支点 。
《研究》全书只有25万字 , 制作非宏而内容丰富 , 言简意赅 , 逻辑谨密 , 有含量 , 有气势 。其成果既可供专业学者参考 , 也可供社会各界有兴趣的读者检阅 。这当然不是说所考都已是定论 , 再无可议 。年代学研究是无止境的 , 信古、释古与疑古之间总会有不同意见 。读者细检此书即不难发现 , 对于以往大量有关三代年代学的难点 , 作者的考证也免不了夹杂推测的成分 , 这就为合理公正的批评提供了空间 , 况且今后新出的史料也可能会造成相反的意见 。作者也谈到 , 现时“学术界和社会各界对三代年代学的关注和研究 , 要在短时间内取得共识性的意见或结论还不容易” , 本书说到底也不过是新添一家之见 。年代学研究涉及很多专门知识 , 有些是相当艰涩的 , 外行往往难以介入;而笔者感兴趣的是 , 学者若受此书的启发 , 在本领域更多地留意于文献征实之学 , 或不失为一条有效的途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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