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饥荒年农民久饿后突然猛吃被撑死( 三 )


在她的亲属中,父亲的叔叔(即她的二爷)、大姨父、二姨父都是一点一点耗干了体内能量,最后闭上了眼睛 。她的二爷是在1960年夏村食堂还未解散时就饿死了 。她的大姨父两次快饿死,人快不行时,家人赶紧拿出仅有的一点苞米面煮成糊糊,扒开嘴灌下去,人渐渐活过来 。当他第三次不行时,家里再无可煮的东西,只能看着他慢慢闭上双眼 。她的二姨父死得更惨 。那是1961年春,二姨全家都饿得眼花浮肿,姨父只得抬着浮肿的双腿到十几里路外的妹妹家去找点吃的,结果成为“路倒”惨死邻村(当时常有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称为“路倒”) 。她回忆说:“我亲眼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不知去哪儿,走到我们村后的山坡上倒下了,我和几个挖野菜的孩子围过去,见他已慢慢合上了眼,喊近处的大人来看,说他已经没脉了 。” (第107、109页)
她家是幸运的,她的直系亲属没有饿毙者,因为她家有“外援” 。1960年冬,村里有越来越多的人饿毙时,她们一家四口——她、父母亲和弟弟——也陷入绝境 。正在这时,在县城上高中的姐姐放寒假回来,重要的是,她把国家当时保证高中生的一个月的口粮、21斤苞米面带了回来 。姐姐还带回一包高梁面掺糠的窝窝头,这些窝头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每一个都咬了几口或吃了一半,显然是姐姐从每天7两定量中强省下来的 。这21斤苞米面,掺和着大量糠和野菜让全家支撑了一段时日 。雪中送炭的是,1961年春节,她在鞍山纺织品公司当采购员、长驻上海的大哥从上海回家 。“大哥竟能从他日常生活里省出30斤大米、20斤白面和10斤挂面,还带回1瓶香油、10头大蒜和2斤竹笋”,“这些东西不要说放在随时都在饿死人的1960至1961年的冬春,即使在好年景,也足可以让成年喝苞米粥就咸菜的乡下人眼睛发红发紫 。”在村中家家户户悲观绝望的时候,她们家年三十中午还吃上了白米饭,大年初一吃了素馅白面饺子!在北京和锦州上大学的三哥四哥无法像大哥那样给家里搞到粮食,就采取轮流回家住几天的办法,把每天1斤的国家供应粮带回家,那几天,他们自己几乎只吃野菜很少吃粮,说可以回校再补 。后来,她大哥还给家中寄过一些粮票,成为一家的救命之票 。
为了活命,人们想尽一切办法,丧失了基本的“尊严”和“道德” 。没有走上黄泉路的人在天寒地冻中上山挖田鼠洞,想从洞中找到一线活命的希望;半夜三更去翻生产队的苞米秸垛,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漏下的苞米 。有一天,她亲眼看到一个村民不小心把一碗苞米稀饭弄洒了,稀饭正巧洒在一堆干牛粪上,这个村民只好自认倒霉地走了 。他一走,一个40多岁的汉子就趴在牛糞前,把牛粪上的稀饭一点点舔干净 (第104页) 。
为了生存,偷窃成风 。队里种的玉米棒子刚刚长成,就大片大片地丢失 。“村里的大人小孩一夜之间全成了‘贼’,不用谁指使,不用谁教授,‘温饱’这个老师比任何老师的教育效果都佳,真应该给它发枚勋章” 。就这样,没等到秋收,苞米早就没有了 。小小的梁书香也动了偷的念头 。毕竟年幼且胆小老实,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对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瞠目结舌,明确反对,母亲却大力支持,并训斥父亲没用,如果不是有儿女外援,“几个你也早饿死了” 。母亲不仅口头支持,还为她准备了布袋 。一天深夜,她战战兢兢猫进生产队的玉米地,偷了20穗玉米 。这时,她想起了花木兰、十三妹等古代侠女,“心里还产生一种凛然神圣的感觉” 。有第一次,第二次就不难,一次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她顺手就偷挖了一包别人地里的红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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