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互联网大厂房补:中介和二房东联合“做局”、大厂员工收割新人养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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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子睿 编辑/卓然
来源:显微故事
有了互联网大厂的房补加持 , 就能实现“租房自由”吗?
答案是否定的 。
恰恰是因为互联网企业为员工所提供的租房补贴 , 带动了大厂附近的房租涨价 。
有媒体曾报道 , 互联网大厂的员工所面临的真实租房窘境——受限于公司租房范围 , 他们只能围绕工位三公里以内租房 , 而租房平台、房产中介也瞄准了这一群人 , 通过各种方式使房租上涨 。
本期显微故事试图揭露互联网大厂房补背后的故事:
在房东、中介、租客的生态链条里 , 我们看到高收入的大厂青年为了房补被困在公司30分钟的距离里;
中介和二房东 , 围绕房补政策绞尽脑汁 , 只为了让“漂一代们”掏出更多的房租;
而那些曾被高涨的房租所收割的老一代大厂员工 , 在见证了互联网企业对房价的影响后 , 将所有身家压在公司附近 , 购置住房 , 收割下一代年轻人……
在这场追逐房租的游戏里 , 互联网企业承担更高昂的成本招聘人才、年轻人明面上享受了房补但却缴纳了本不应该涨价的房租、想进大厂的年轻人则被迫在没有房补的情况下、承担高昂的房租 。
谁才是最终受益人?
以下是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
挤在50平老破小的6个年轻人
深夜12点 , 有人敲响了钟静的房门 。
门外是一个70多岁的老奶奶 , 见钟静开门 , 对方操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指责她 , 大意是抱怨年轻人生活作息混乱 , 大晚上不让别人睡觉 , 没有社会公德 。
钟静很委屈 。 这个点她才刚刚下班到家 , 正准备换衣服洗澡 , 累得不行 , 哪儿有功夫“生活作息混乱”?
她所租住这个不到60平的一居室 , 楼龄超过30年 , 电线、水管、木地板老化 , 在看房时钟静就发现只要踩着地板、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 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花7500元/月的房租租下了这个开间 。
没想到 , 这个木地板却成了邻居们抱怨的来由 。 钟静此前已额外花了1000多元找人刷墙、去除墙壁上的霉斑、重新购置家具 , 她实在不愿意再多付其他的钱了 。
“没一个年轻人 , 能笑着租下房子” , 送走老人后 , 钟静委屈地在朋友圈留着这么一句话 。
今年4月 , 钟静刚成功跳槽到北新泾附近某互联网视频平台 , 工资涨到每个月2万元 。
面试时 , HR表示会额外增加1000元每月的房补 , 但钟静必须在半个月内入职 , 并在公司附近租房 , 以确保加班时能随时赶来公司 。
确定入职后 , 钟静在两天时间内看了7套房子 , 租房预算从6000元跳到7500元 , 但始终看不到满意的房源 。
大部分房源都集中在北新泾地铁站附近 , 以“新泾村x号”命名 。 尽管屋外被市镇工程美化过 , 但走进楼道 , 潮湿昏暗的走廊、无人打扫的楼梯、半悬在天花板的杂乱电线 , 都反复地强调着它们年迈的楼龄 。
这片区域的住房大多没有学区 , 但房租却依然“挺拔” , 甚至逐年上涨 。 随同的中介耸耸肩 , “北新泾房子不靠挑 , 靠抢 , 能租到房子就是幸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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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北新泾租房 , 稍有迟疑 , 房子就被租
最让钟静惊讶的是 , 她还看到一间月租6500元、楼龄超过30年的50平开间 , 那里摆了4张床 , 其中3张都排列在客厅 。
中介说 , 这套房最多时住过6个人 , “这里有很多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年轻人 , 就没有租不出去的房子” 。
2010年前后 , 北新泾入驻了大量互联网企业 。 沿着北新泾 , 到威宁北路 , 全长不过4公、地铁相隔4站的道路上 , 聚集了如美团、携程 、爱奇艺、拼多多、京东、饿了么等数十家互联网大厂 。
互联网企业需要新鲜血液 , 北新泾每增加一家互联网公司 , 就意味着上千个新租客将涌入这里 。
互联网的高收入、额外的租房补贴政策 , 也抬高了附近的租金 。 在豆瓣“上海租房”小组 , 2017年时还有人发过3000元月租、60平两室一厅的房源 , 但到了2021年 , 同样的房源租需要6500元 , 翻了一倍还不止 。
充足的资金也未必能抢到合心意的房源 。 中介告诉钟静 , 她想要的一套月租在7200元的、相对较新的房源 , 已被另一个人交了定金 。
他还暗示 , 如果钟静可以增加预算、给房东写个小作文好好介绍一次自己 , 说不定还有一次抢到房源的机会 。
钟静照做了 , 最终这套房子被钟静以7500元每月的房租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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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位于北新泾的互联网企业办公楼
钟静的状况并不是孤例 , 在近几年的媒体报道中也可得知 , 互联网大厂已成为了带动附近房价、房租的有力参与者 。
2020年7月 , 蚂蚁金服上市的消息传开 , 其总部几公里外的之江九里 , 房价一路看涨 , 到9月每平上涨7000元 , 90平的户型涨价超过63万元 。
2021年3月 , 字节跳动宣布上海电商部门宣布将选址在杨浦区B站所在的尚浦中心 , 消息刚一出 , 附近三湘海岸小区、高镜小区房租应声上涨 , 最高上涨千元 。
在深圳南山科技园 , 2018年之前还有几百元的“农民房” , 但是随着互联网公司的扩张后 , 全部由二房东承包 , 摇身一变成了“公寓房” , 以2000元至4000元的价格租给附近互联网工作的年轻人 。
在这些零零总总的新闻里 , “含网量”构成了当地房租的重要指标 。
【|围猎互联网大厂房补:中介和二房东联合“做局”、大厂员工收割新人养房】在整个生态链链条里 , 互联网企业扩招、房东涨价、中介赚取更高额的佣金、年轻人们跳槽涨了工资 , 看起来一片繁荣 。
然而 , 被媒体所忽视的另一面 , 这个生态链条到底是如何一步步产生、并导致目前的状况 , 哪些群体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一片繁荣的阴暗面又有哪些人被收割了?这些却鲜有人提及 。
房源捕手的租金猎人们
中介、房东和二房东 , 是这条生态链的直接受益人 。
其中 , 中介是最关心互联网企业房补政策变动的一群人 。 他们熟悉各大互联网企业的政策——哪怕那些企业还未到其所属区域开设分公司 。
在武汉光谷做房产中介的向琦向显微故事表示 , 字节跳动要求北上广深的员工必须在骑行20分钟的区域内租房 , 才能申请到房补 。 其他城市要求必须在步行30分钟以内 , 该时间由地图软件里租住地址到工位的时间估算截图为准 。
此外 , 在总部位于上海的小红书也规定 , 如果想要拿到每个月1500元的房补 , 必须提供租住地址到工位的地图距离截图 , 要求是“3公里以内” 。
“但是在武汉 , 你要了解更多一点” , 向琦做了4年的房产中介 , 从2017年开始 , 陆续有大厂在光谷建设“第二总部” 。
以字节跳动为例 , 优化师、销售岗位不享受房补 , 研发等岗位才能享受房补 , “推荐的房源不同” 。
每当有字节跳动的员工来询问租房时 , 向琦都会多问一句 , “哪个部门” , 然后再根据有无房补推荐:
有房补的硬性要求步行30分钟以内 , 如曙光 , 青年城 , 融科天域 , 坐标城等小区中比较好的房源 , 价格在2500-3000元不等 , 无房补的则根据对方价格推荐 , 多集中在1500元左右 。
也正是这些大厂的到来 , 让光谷原本偏远的地区租金水涨船高 。
“2016年的时候 , 光谷核心地段米兰映像 , 两室一厅2500元左右 , 15公里外的光谷五路桃花源小区根本没人租” 。
但随着小米、华为2018年将第二总部落地在光谷五路附近后 , 桃花源当月三室一厅房子的租金就涨到2500元 , 如今更是涨到3500元 , 接近核心地段房租 , 租金3年涨幅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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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桃花源小区2018年2500元 , 如今涨到3500元左右
随着第二总部入驻 , 周围房租的抬高 , 武汉也有许多本土互联网公司效仿大厂推出房补政策 。
因此 , 向琦会格外留心不同公司的房补规定以及薪资水平 , 她也会在手机备忘录记下一些公司的政策和工资水平 , 比如“美丽X行 , 毕业2年内 , 房补300元;X点公司 , 十点后打的报销……”
为了帮更多的年轻人申请到房补、帮助自己换取更高额的佣金 , 向琦也会装作面试者去和HR聊天 , 核实信息后告诉前来看房的租客如何申请房补 。
为了获取更高的租房佣金 , 向琦甚至和同事联合作局 , 比如带着急入职的客户去看房补范围内即将签约的房源 , 制造“紧迫感”;也会帮手上的房东集体控价 , 避免租金波动太大 , 影响房价 。
除了向琦这样的中介 , 虎视眈眈盯着“互联网大厂”这块肥肉的还有二房东 。
曹虎在西二旗做二房东7年时间 , 平时他大量囤积符合互联网公司房补政策的回迁房房源——这种老房子价格便宜 , 但容易出一些小毛病 , 租客经常需要修理服务 , 需要更有时间管理租客的二房东们的存在 。
囤积房源后 , 曹虎会用几天的时间改变房子格局 , 做成隔断单间出租 。
以位于北京西二旗城地铁东100米智学苑小区为例 , 101平室两一厅的房子在链家上整租费用每月8000元 。
但是在曹虎手里 , 95平的两居室被隔断成3间 , 按照3000-3500元不等的价格租出去 , 每月租金可达10000多元 。 如果曹虎再稍微装修一下、征收管理费 , 每个月租金能超过11000元 , 比房东直租多3000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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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曹虎手上拥有可以享受快手房补的房源
曹虎只做互联网企业员工们的生意 , 他笃定这群高收入且有房补的年轻人掏钱爽快 。
除了中介、二房东以外 , 还有一群房东的“贡献”也不容忽视 。 这群房东大多年龄在35岁左右 , 是媒体标题里被定义的、最容易被优化的那一批互联网员工 。
但他们经历了2012-2018年互联网飞速发展时期 , 也享受了一波早期互联网财富的红利 , 成为了较早在购房这件事“上车”的人 , 在发现公司分部附近有价格洼地楼盘时 , 他们会毫不犹豫加入购房大军 。
2018年 , 年薪达到80万的杨致得知武汉小米第二总部附近1公里左右的龙湖新壹城不限购的公寓开售时 , 他特地飞回武汉 , 以每平1.3万元的价格购入面积38平、总价49万元、产权40年的公寓 , 每月贷款2000元 , 10年还清 。
杨致估计 , “10年后 , 这套房子的租金至少得4000元” 。
“没早下手 , 错失千万“ , 是杨致常挂在嘴边的话 。 和他同在2009年入行互联网的前同事 , 在2012年以每平2万多元的价格 , 在西二旗买下了一套70多平的小两居 。
2016年 , 该区域房价大涨 , 该同事攒够了数百万上车海淀区的另一个学区房 , 西二旗的房子则以8000元的价格租出去 。
“让那些年轻人替我养房 , 哪个互联网人不想35岁提早退休 , 然后收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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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杨致经常关心自己房子的报价
与其说杨致是对自己投资房产有信心 , 不如说是对互联网有信心 。
晚点LatePost《字节怎么都十万人了》文中提到 , 字节跳动2020年内 , 员工从6万人涨到10万 , 平均下来 , 几乎每个工作日都有150人左右在入职字节 , “仅在总部北京 , 字节跳动就有近40个办公点 , 员工们每天在食堂吃掉上万个鸡蛋、10吨以上的蔬菜” 。
互联网源源不断地新人 , 对于杨致来说 , 就是源源不断地“流量” 。
把源源不断的“后浪”看作“流量” , 通过流量获取租金养房 , 是前浪杨致们心中除股权、年终奖外 , 另一个公认最接近财富自由的致富经 。
那天和杨致一起排队买房的 , 多是互联网从业者 。 在签订购房合同时 , 置业顾问还还不忘“恭喜”他 , “这地对口小米 , 未来不用愁租” 。 2020年 , 杨致手上的这套公寓已经飙升到每平方1万7 , 而小米还在扩招年轻人 。
这更加让杨致坚定自己的判断 , “流量是一切围绕互联网生意的命门” 。
被收割的“小厂”年轻人
任何繁荣局面的背面 , 总有一些阳光所照不到的阴暗面 。
互联网企业所带动的房租暴涨 , 误伤了那些和大厂在同一区域的互联网公司中、渴望进入大厂的“小公司”年轻人 。
根据《2019-2025年中国互联网行业市场全景调研及投资前景预测报告》显示 , 2020年中国互联网从业者已经超过1677万人 。
而在智研咨询发布的《2021-2027年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现状调研及发展趋势预测报告》数据显示 , 2020年中国互联网上市企业147家 , 算上百强榜中公司 , 加起来也不过200家“大厂” , 在职人数不超过100万人 。
这意味着 , 超过1500万的互联网从业者在互联网“小厂”工作 。
这些互联网从业者每个月账面上到手的工资虽然比流水线上的“厂哥厂妹”高 , 但扣除了生活成本、以及暴涨后的房租 , 他们的囊中已所剩无几 。
钟静还记得 , 那个6人合租的开间里 , 有人听说她得到了大厂Offer , 就激动地和她套近乎 , 加她微信 , 第一句话就是问钟静 ,
“你们那里还要人吗 , 你入职以后可以帮我内推吗?”
交谈中 , 对方告诉钟静 , 居住在这里的6个人里 , 全部是在附近的公司“小厂”、工作年限1-2年间 。
虽然公司平均成立年限不过3年 , 但同样要求996、大小周加班 , 却没有房补、车补 , 只有十点后下班免费打车的福利 。
“为了节约 , 6个在网上认识了” , 在这个房间里 , 人均租金1200元 , 算上水电不超过1400元 。 尽管房租贵、生活质量差 , 但这些非大厂的年轻人 , 不愿意离开 , 也离不开 。
虽然在互联网的范畴里 , 他们属于“非高薪“的一批人 , 但是在传统行业里 , 25岁左右的他们能拿上过万的薪水、坐在办公室里 , 已经是妥妥高薪 。
没人愿意放弃“高薪”离开 , 也没人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进入大厂工作的机会 。
租客在和钟静寒暄几句后 , 给她发了自己的简历 , 末了 , 还加了一句 , “小姐姐 , 好羡慕你 , 有那么好的工作 , 可以租整套房子 。 ”
然而 , 在几个月被邻居上门抗议后 , 钟静则开始对照工资思考买房的事情 。 她列出了自己的需求:学区 , 上班近 , 公积金可贷 , 好出租 。
合租在大厂附近的小厂员工 , 挤破头想混上能拿房补的工作 , 去拼一个更高收入的未来;而那些拿到房补的大厂员工 , 则挤破头地想登上购房的列车 , 进而收割曾经和他们一样的年轻人 。
在这个庞大的社会算法里 , 每个人都是这场利益角逐中微不足道的流量 。
(应受访者要求 , 文中均采用化名)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 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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