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康、梁构筑的戊戌变法史已被彻底打破( 二 )


梁启超所描述的戊戌维新图景 , 与传统中所谓布衣卿相的模式颇为符合 。康有为以一介布衣读书海陬 , 因缘际会而崛起垄亩 , 幸而遭遇明主 , 得到机会推行其政治理想 , 不幸而明主无权 , 母后顽固 , 终至于失败而流亡海外 , 是一位虽败犹荣的悲情英雄 。至于梁启超本人 , 作为康有为的首席追随者与历史的记述者 , 也在这幅图景中获得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
《戊戌政变记》虽是梁启超的著作 , 但考虑到当时两人的关系和处境 , 它的发表显然经过康有为的首肯 , 而且与梁启超写作《戊戌政变记》的同时 , 康有为也在写他自己的传记——《我史》(即《康有为自编年谱》) 。两两对照 , 《我史》中暗示的戊戌维新史框架 , 与《戊戌政变记》如出一辙 , 而在渲染康有为本人在变法中的核心地位方面 , 比之《戊戌政变记》有过之而无不及 。
《我史》是自述性作品 , 在表达心迹上更加方便 。在这部夫子自道之作的结尾 , 康有为写道:“吾以一身备中原师友之传 , 当中国政变之事 , 为四千年未有之会 , 而穷理创义 , 立事变法 , 吾皆遭逢其会而自为之 。学道救人 , 足为一世;生本无涯 , 道终未济 。”这段话足见康有为推倒一世担当万古的胸怀 , 也显示出他以道救世的自我定位与自我期许 。
康有为的说法比《戊戌政变记》有所推进 , 那就是他极力将自己推动维新的动力归因于学术造诣 , 是戛戛独造的读书心得造就了康梁们的孤忠闳识 , 是“中原师友之传”给了他们立事变法的能力 , 是古圣先贤所传之道给了他们立身朝堂指斥天下的勇气与根基 。
既然康梁鼓动维新的原动力来源于其学术立场 , 因此围绕变法运动的争夺自然也就变成思想之争 。所谓“维新”与“守旧” , 康梁描绘出的两条路线的斗争 , 实质上不就是思想之争吗?尽管其中也掺杂了慈禧与光绪的私人恩怨 , 以及守旧大臣的利益回护 , 但归根结底在于官智未开、新旧对垒 , 而戊戌维新的失败 , 既是康梁个人事业的失败 , 更是维新思想的失败 。
戊戌变后 , 康梁经过一段相濡以沫的短暂时期 , 终于渐行渐远 。梁启超开始他的著述生涯 , 1902年他作《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 正式将康有为一系纳入中国思想史的主流脉络中 , 而将乃师的面貌形容为今文经学的最后大师 。在梁启超所描绘的思想变迁大势中 , 所谓“最近世”的标志 , 就是“西汉今文之学” , 今文学的前期代表 , 乃是龚自珍、魏源 , 但今文学并不必然带来新思想 , 直到康有为出 , 方对畴昔之旧观念“施以根本的治疗” , 于是思想界发生大变 。
1920年 , 梁启超作《清代学术概论》 , 同样以今文学为晚清新学术之中心 , 又以康有为为晚清今文学之中心 , 公羊学所谓“张三世”、“通三统”之说 , “有为政治上变法维新之主张 , 实本于此” 。这是在他自己已经“绝口不谈‘伪经’ , 亦不甚谈‘改制’”之时 , 仍在努力渲染戊戌维新在思想史上的意义 。
又过了三年 , 梁启超在清华开讲“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 , 不但把这个意思说得更加透彻 , 而且还明白提到旧势力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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