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被忽视的东林党人家属

【东林党|被忽视的东林党人家属】了解一点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晚明镇压东林诸君子的“党祸”至惨至烈 。但若要论到究竟怎样划定“东林党人”的范围,也就是谁该算、谁又不能算“党人”的问题,恐怕又没有什么人真能说得清了 。最著名的两桩大狱,即“乙丑(1625)之杀”所涉“六君子”和“丙寅(1626)之杀”所涉“七君子”,固然是东林中坚分子 。此外,事起之日就曾有过二百四十五人(《同志录》)、三百零九人(魏忠贤所定“东林党人榜”)的黑名单 。写于清初的《东林列传》,“所载一百八十余人” 。而据《虐政集》,从天启四年(1624)到天启七年,受魏珰罗织陷害者,人数更多达五百以上 。迫害愈演愈烈 。由“缙绅之首祸”而至“变局之始”,而“为逮问之始”,而“为镇抚打问之始”,而至杖毙狱死 。处分名目也五花八门,诸如调外任用、降调、革任闲任、致仕、回籍调养、准养病去、闲住、着为民当差、养马当差、削秩、削夺、追夺诰命、削秩提问、革职听勘、令抚按提问、着九卿科道、扭解京究问、作速提问、缇骑逮治、着镇抚司打问、着镇抚司逐日追比、着东厂究问、从重议罪、拟徒、拟徒永不叙用、遣戍、发配、拟绞、拟斩、拟斩决不待时 。罹其难者群谴辈黩,或拷死或削夺 。所谓“朝署一空”,所谓“正人君子屠戮殆尽”,都已不只是夸张的形容 。四库馆臣径以“记东林党人先后被难之事”来概括该书内容 。那就差不多把这五百余人都看作东林党徒了 。界限不好画,就因为诸人虽或被列名于“党籍”,但革职查处、提拿勘问时却往往是别有罪名的 。
几乎一从“虐政”蔓衍之始,便有人意识到,他们正在见证一场与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相类似的乱局 。其实两次党祸有异也有同 。
东汉党人活动的一大特点是“处士横议”,即未曾做过官的读书人毫无忌惮地抨击朝政 。从今日眼光看,自由地表达对天下大事的个人见解,是每个公民本应当平等地拥有的基本政治权利 。但身处那个时代的人不会这样看问题 。他们以为,如果说惹出祸来的太学生亦非全无不是,则“不任其事而与闻其谋”,诚为其大弊之一端耳 。所以连朱熹也说:“许多节义之士,固是非其位之所当言 。宜足以致祸!”而东林党人似乎很少是“处士” 。纵然其中有辞官家居或被退休、被“回籍”和被“闲住”者,对国家大事,他们也完全有权利像孔子那样声称:“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因此,“党锢之祸兴于太学,则尊事孔子者亦岂无弊乎”的指责,是不宜被移用来批评东林之议的 。
但在以危言高论刺讥当世方面,前后两次“横议”也确有相似之处,大略可用一个“激”字概言之 。因为“激”,所以全然不顾“积弊不可以顿革”,疾恶太甚而求治太急,终至玉石俱焚 。因为“激”,于是恣意去触碰皇帝、权阉“所不欲闻者,使其有所指以为病”,因而“基坑焚、党锢之祸”,以致时人慨叹“祸生于激,何代无之” 。因为“激”,所以绳人过刻、持论太深,“高自标致、各务夸翊”,乃至意气生而门户判,小人得以乘隙,或附倚或中伤,遂使熏莸并器、雅郑同声 。
所以有人说,党祸之起,“在正人未为无罪” 。这句话自有一定的道理 。然则君子之过“虽乖大道,而犹不失正” 。如果竟然因此认为明代亡国“由于东林”,乃至“已视兴亡如院本,故翻党锢作新题”,那就堕落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上去了 。针对这样的议论,早就有人呵斥道:不去声讨屠杀节义者的罪行而一味指责节义之士,不去痛恨陷人于党的黑暗势力而一味怪罪被列入党籍的贤士,“是何好恶之异于人乎”?在这个问题上,翻案文章是作不得的 。最近几十年以来,我们曾不止一次地以为,对历史地形成的诸多大是大非的界线,应当而且完全做得到把它们颠倒过来 。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过于轻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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