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回忆广德唯一的一位中科院院士( 二 )


现在回忆起来 ,这种想法实在可笑 ,这是我长期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农村所造成的思想上的狭隘与偏见 。幸好 , 当时四爷爷耐心谦和的态度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没有影响我对四爷爷的看法 。
一天晚饭后 ,四爷爷说要带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看看 ,我们走一会就到研究院了 。 只见大门周围是一圈围墙 ,门外有很多参天古树 ,一走到那里就有一种阴凉寂静的感觉 ,围墙内全是绿色琉璃瓦、 大屋顶的宫殿式建筑 ,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科学殿堂 。能在这里工作的 , 恐怕都是当代中国科学界的顶尖人物 。一进四爷爷的研究所 , 就是一个很大的展览厅 ,里面摆着平放的玻璃柜 , 柜子里放着些不规则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四爷爷站在展柜旁向我介绍什么是化石 ,陈列的是哪些种类的化石 , 尽管四爷爷讲解得很详细 ,但对于我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 , 只能是似懂非懂 ,有些则完全听不懂 。
后来四爷爷又带我看专门展示笔石 (也是一种化石) 的一些展柜 ,四爷爷指着笔石越讲越兴奋 , 尤其是讲到哪些笔石是他找到的时候 ,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微笑 。遗憾的是我全然听不懂 ,更看不清笔石上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 所以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看到四爷爷讲得那样认真 ,我不得不频频点头 , 口中还不停地发出嗯嗯声 ,以表示很有兴趣 ,而且听懂了 。
在古生物学领域 ,四爷爷当时算得上是大师级的人物 , 我那么小就能聆听他的教诲 ,可以说是终身的幸事 ,而且还亲眼看见他在古生物学上的发现 ,真是极为难得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笔石 。可惜我当时什么都不懂 ,这个十分珍贵的夜晚给我留下的印象只不过是几只蝴蝶和树叶的化石 。 所幸 ,四爷爷对科学事业的热爱和执著 ,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
看完化石 ,四爷爷带我到他办公室坐下 , 自己边休息边抽烟 。我环视了一下他的办公室 ,有一个大办公桌和一个小办公桌 ,周围有几个大书柜 。我边看边遐想 : 四爷爷每天就是在这儿做他的笔石研究的 。忽然 ,四爷爷问我化石好不好看 ,而我还未回过神来 ,不置可否 , 他大概感觉到我兴趣不大 ,就说:“下回再带你来看你喜欢看的 。 ”
果然 ,没过多久 ,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四爷爷又带我去研究院 。这次不是到他的研究所 ,而是一直往后走 ,最后走到一个大铁丝网做的笼子边 ,笼子里有假山 ,还有许多我喜欢看的猴子 。猴子 ,我在家乡见过 ,就是玩猴把戏的那种猴子 , 比这里的猴儿要小很多 ,而且只有一到两个 。这里的猴子却是又大又多 ,他们不停地戏闹 , 做出种种可笑的动作 ,我看得非常开心 ,连四爷爷什么时候离开 ,都不知道 , 直到四爷爷再来叫我时 ,我们才一起回去 。在路上 , 四爷爷问我: “你知不知道人是从猴子变来的 。 ”
我说: “不知道 ,
我只晓得人是由鬼投胎的 。 ”
四爷爷笑着问我: “你听哪个讲的?”
我说: “从道有叔叔讲的故事中听来的 。 ”
四爷爷一愣 ,说: “就是那个学篾匠活的许道有?”
我说: “嗯 ,
他不但篾活做得好 ,故事讲得也好听 。 ”
四爷爷若有所思地说: “他已经学会手艺了?”
我想 ,大概四爷爷离家时道有叔还在做学徒 , 所以他才这样问 。
我感到四爷爷对我讲这些事蛮有兴趣的 ,而我也因为刚看完猴子 ,还处在兴奋中 ,所以与看完化石后的沉默不语相反 , 我滔滔不绝地接着说: “奶奶说他手艺好 , 他替奶奶打的鞋篮子 (我们老家妇女用来装针线、 剪刀、 尺、 布头、 顶针、 鞋样子以及没完工的针线活的一种竹篮子) ,篾劈得猛细猛细的 ,样子又好看 ,还打的有花 ,奶奶用了上十年 , 还红亮亮的 。 ”
四爷爷听得直点头 ,我也更加来劲 ,继续说: “他边做活边讲故事给我听 ,我听人说 ,他的故事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 但他总是讲到好听的地方就不讲了 ,我就赶快把奶奶的烟袋拿来给他 ,他便边吃烟边讲故事 。有时奶奶虽发现他常停下活吃烟 , 但并不说他 ,还总对人说 : 道有做活是慢些 ,但他做得好 ,做得结实经用 。 ”
四爷爷说 : “你奶奶那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 ”
我说 : “我怕奶奶 ,不怕爷爷 。 ”
四爷爷笑了笑 ,说 : “这我当然晓得 。 ”
我又继续讲我的话题 : “道有叔做活时还喜欢哼花鼓戏 ,我一点都不喜欢听 ,他是自己唱给自己听 。 ”
四爷爷听到花鼓戏 3 个字时 ,脸上有种异样 ,说 :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花鼓戏 ,还能唱上几段 。哎 , 花鼓戏有花鼓戏的味道嘞 ! ”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家了 。 回来后我问爷爷 : “研究院怎么还养那么多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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