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石是他的发现成果 ,可当时我懵懵懂懂 , 除了有些好奇什么都不明白; 现在 ,这本精装烫有金字的论文集 ,则是他的研究成果 。他还是那样执著地向我讲解 ,虽然我对一些专业知识仍然是懵懵懂懂 , 但心态却完全不一样 ,这次我是带着崇敬的心情饶有兴趣地听他讲解 ,尤其是听到有个古生物笔石是以他的名字命名时 , 我也情不自禁地说了句 wonderful!
他还和我讲到他另一篇论文中的趣事 : 英国一个著名的女古生物学家发现了一个笔石 ,将其描述为是两个腿的生物 。四爷爷后来也发现了一个古生物笔石 ,而且证明它与英国这个女古生物学家发现的是同一种生物 ,但却有四条腿 ! 原来谁也没有想到 ,这个生物还有两条腿被压在了身体下面 。四爷爷更正了一个名人的错误 ,这同样是很有贡献的 , 在学术界也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
我又问他最近在西德获莱欧波尔德·冯·布赫奖的情况 ,他很不满意 ,边摇头边说: “莫提 , 莫提 ! ” 我迷惑不解 ,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啊 ,怎么反而会引起他的不愉快呢? 原来 , 四爷爷对这个奖根本都没搞清楚 : 是什么性质的奖 ,为什么以莱欧波尔德·冯·布赫这个人的名字命名 ,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等等 。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打算去领奖 ,但部里对此事很重视 ,派了好几个人陪同四爷爷去 ,搞的像一个代表团似的 。四爷爷说:“领这么个小奖也要搞 ‘群众运动’ 。 ” 其实 ,莱欧波尔德·冯·布赫是德国著名地质学家 ,这个奖项当时是联邦德国地质学会的最高科学奖 ,在学术界份量很重 。不过 ,按他们的惯例 ,颁奖只是一个纯学术的民间行为 ,因而并没搞什么隆重的颁奖仪式 , 也不搞某某级别的宴请 。四爷爷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陪同人员却觉得这有失规格 ,丢面子 。在整个领奖过程中 ,四爷爷都很平静 ,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 ,甚至连获奖标志—— — 一尊木雕头像 ,都不愿摆放在外面让人看见 。我十分理解四爷爷 , 作为一个科学家 ,最讲究实事求是 , 最厌恶形式主义 。
这次和四爷爷交谈的时间最长 ,从上午 9 点多钟开始 ,吃完午饭我准备离开好让他午睡 ,可四爷爷硬不让我走 ,说他头也不疼了 ,要我坐下再谈 , 我们又一直谈到下午 3 点 。我觉得再谈下去 ,他会太累了 ,就假称下午还有个约会 , 这才结束了我们这次会面 。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在过了一年左右我去北京看他时 ,他已完全不是昔日的四爷爷了 。他坐在那目光呆滞 ,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也完全不认识我了 ,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唤起他的记忆 。我万分悲伤 !但那个面容慈祥 ,目光睿智 ,思维敏捷 ,严谨风趣的四爷爷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
【作者简介】
许嘉谟 , 1937年1月生 许道珍长子 , 安徽省广德市人 , 数学家 , 武汉大学教授 。 1956年9月考入武汉大学数学系 , 1961年7月本科毕业 , 留校任教 , 1993年获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三等奖 , 1998年3月退休 。
【数学家回忆广德唯一的一位中科院院士】文章来源:《江淮文史》(201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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