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人类自身的生存资源( 五 )


梭伦正是从“技艺”的成长中看到了人类凭借自身力量繁荣的希望 , 从而对人类事业充满热切精神 。 尽管如此 , 他依然对赫西俄德式的诸神表达了敬意 。 像他那个时代的大多数思想家一样 , 梭伦在天意和人类自由之间徘徊 , 对天意、命运和诸神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态度 。 他说:“财富为我所欲 。 ”梭伦无疑充分地意识到了财富在人类生活中的意义 , 可是他敦促人们反省自己的财富获取行为 。 他认为 , 不正当地获取的财富是非正义的 , 无所不察的宙斯监视着一切 , 任何行不义之人必定遭受宙斯的惩罚 。

从梭伦这里 , 我们感受到他对人类事业的热望以及幸福的诉求 , 就他而言 , 那幸福是伴随着一个人的德性而获得的“繁荣”、“成功”以及“福祉”交织而成的状态 。 梭伦的人类理想不单单是物质性繁荣 , 其伦理性也关注人类一般幸福的性质 。 梭伦对“技艺”的性质和界限的伦理反思显明了“技艺”的有限性 , 于是他慨叹道:“命运使一切人为努力从根本上都毫无保障 , 无论这努力看来多么热切与合乎逻辑 。 ”
他列举了六种技艺:捕鱼、农作、打铁、作诗、医学以及预言 。 捕鱼和农作物的生产性较不明显 。 捕鱼乃获取而非生产自然之物 , 农作则介于生产与获取之间 , 它要求人类介入自然过程 , 产生原本并不存在的东西 。 既然捕鱼和农作都有一个确定的领域 , 要求理性的操作方法 , 并且可教 , 产生有用的结果 , 所以都被包含在扩展了的技艺概念中 。
梭伦将打铁、作诗及占卜视为诸神的礼物 , 掌握它们非人力所能为 , 他坚持认为 , 纵使在人类最熟知的活动中我们依然在冒危险 , 欺骗自己我们如何地掌控了自己的生活;命运而非技艺给必死的凡人带来善恶 , 并最终决定一项人类计划是否会完全成功 。

所以 , 诗人发出警告 , 人类幸福最终仰仗于人控制之外的因素 , 他敏锐地洞察到人类自身行动的不可靠性 。 梭伦说 , 我们总是不当地、过分积极地估价我们的生活 , 而在行动效果上不断地欺骗自己 , 相信自己的技艺能确保行动的成功 , 但屡遭挫折 。 梭伦的伦理性诗歌一个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对人类自身事业的渴望与对天意、诸神的眷念相互交织 。 命运与技艺交织极具启发性 , 因为它包含并呼唤对“技艺领域”的质问 。 对梭伦来说 , 技艺的领域并非自足 , 它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 , 对宇宙的作用过程能力无法影响 。
这样 , 人类能够控制以及获得幸福的范围就极其有限 。 所以 , 人类事业的最终成功彻底地依赖于外部条件 。 梭伦的诗歌揭示了以技艺为支撑的人类行动与最终结果之间的差异 , 例如捕鱼者有良好的捕鱼技艺 , 并能充分地加以运用 , 可是一场不可预见的风暴使其努力落空 。 他的伦理诗歌意在说明 , 人类行动的效果非常有限 , 而技艺对善的生活而言远非充分 , 技艺帮助人类所建立的人自身与自然世界的关系只在某种意义上有效 , 千万别指望技艺有一种万能的保障人类幸福生活的力量 。
这似乎暗示了道德力量的可能性 , 例如我们不能非正当地追求财富 。 如果说人类与世界的技术性关系因为受太多不可控制因素的制约而显得异常脆弱 , 从而成为不可控制的 , 那么道德态度就完全在人类自己的控制之内 , 一个捕鱼者尽管不能改变风暴的发生 , 但他能决定是否以暴利的价格出售 。 是我们自己而非命运命令我们是否应该傲慢地行动 , 由此招致天意的报应 。 我们不完全清楚 , 梭伦的诗歌是否强调人类的责任与宿命 , 但在避免傲慢的范围内是可以实现自我控制的 , 这样就可以避免宙斯的报复而提升幸福的希望 。

不傲慢地行动而避免报复、提升幸福希望实际上阐明了人类自身的责任 , 因为在自身力量增长面前 , 人有变得傲慢而放荡的危险 , 避免傲慢乃人在技术性条件下的道德义务 , 它定位于如何避免“用技术装备自己而日显强大的人类”做出无约束的行动 , 这行动蕴藏着摧毁的潜能 。 不难理解 , 梭伦对技艺的反思用心良苦 , 提醒我们 , 人类自身的责任应与技艺一同增长;“人类的道德态度提升了幸福的希望” , 这是梭伦天才般的发现 。
从梭伦身上我们可以见出 , 人类的幸福受制于两方面的条件:一是技术控制 , 二是道德态度 。 技术只有在正确的道德态度内才显得有益 。 卢克尼克说:梭伦将技术性领域从道德领域区别开来 , 成为两个独立的领域 。 技术性领域独立于道德 , 独立于人类价值、意义以及对幸福的憧憬;在那里我们感觉到并实际经受技艺和一切其他人类事业的最终成果 。 他揭示了技艺的价值中立性:其拥有并不保证对技术的善的应用 。 作为技术专家 , 捕鱼者对正义一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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