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五千年”如何被科学证实?400多位学者,20年心血( 三 )


彼时 , 陶寺刚刚发现280万平方米的城址 , 二里头的城址考古已经持续多时 。 2007年 , 随着300万平方米的良渚古城被揭开 , 良渚也被列为探源工程的一大都邑 。 另外一个以都邑身份入选的 , 是湖北天门石家河城址 。 但2011年陕西神木的石峁遗址揭开了更宏伟的400万平方米石头城后 , 取代了近期考古工作开展较少的石家河城址 , 石家河城址被列为中心性遗址 。

陕西神木市石峁遗址外城东门遗址 。 摄影/本刊记者 蒋启明
至此 , 良渚、陶寺、石峁、二里头——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四大都邑遂确定下来 。
都邑之谜
陶寺 , 现在是山西临汾市襄汾县的一个村庄 , 4000年前则是汾河流域一个庞大的古国 。 从进临汾的那一刻起 , 你就会被有关“尧”的字眼包围:尧都机场、尧都区、尧庙……太阳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别称:尧王 。 古籍中有“尧都平阳”的记载 , 而平阳就在临汾 。 规模恢弘的陶寺遗址 , 因而被很多人认为是尧的都城所在 。
陶寺遗址坐落在一片高高的黄土台地上 , 背靠晋南盆地最高峰塔儿山 , 汾河支流从塬下流过 , 与古籍中“凡立国都 , 非于大山之下 , 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 , 下毋近水而沟防省”的都城选址原则吻合 。 如今城址已埋藏在庄稼地下 , 上面生长着玉米和草药 。
8月初酷热的一天下午 , 陶寺遗址考古领队、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高江涛开着一辆旧旧的越野车进村 , 按着喇叭跟放羊的村民打招呼 。 这是他投身陶寺考古的第15年 , 长期的田野发掘让他拥有了和农民一样的肤色 。 2003年 , 高江涛进入社科院考古所读博 , 随即兼任探源工程办公室秘书 , 经常去各位专家家里送评审材料 , 他的博士论文也是关于中原地区文明起源的课题 。

(左)陶寺遗址出土的彩绘折腹盆 。 (右)陶寺遗址出土的蟠龙纹陶盘 。 图/社科院考古所山西考古队
今年6月盛夏到来前 , 上半年田野发掘任务收工 。 他在临汾又待了一个多月 , 一边整理发掘资料 , 一边配合央视多个频道的拍摄任务 。 他每年在北京和临汾两地跑 。 两天后 , 他将回到北京 , “这一个星期 , 还有7件事要做 。 ”结束了烈日里汗如雨下的拍摄 , 他脸上又黑了一个色度 , 坐在饭桌前喝了一大口冰可乐 。
在陶寺 , 高江涛希望揭开一个距今4300至4000年的古国全貌 。 这个古国比文献记载的夏代早数百年左右 。 高江涛相信 , 尧舜时代的存在是无疑的 , 陶寺遗址就是尧舜时代的产物 。
一些出土器物 , 显示了陶寺在精神、文化和技术上达到的罕见高度 。 高等级墓葬中出土的四个绘有蛇形动物的盘子 , 被认为是“龙盘”——彼时或许已有龙文化崇拜 。 一些陶器表面画着红色的字符 , 其中一个酷似甲骨文的“文”字 , 但它比甲骨文早800年 。
尽管这些器物神秘而诱人 , 但考古人员不能沉迷其中 , 陶寺考古近十年的重点 , 始终围绕着另一些看似枯燥乏味的东西——城墙基址颜色不同的夯土 , 或是宫殿地底涂抹的白灰 。 高江涛记得十年前 , 当考古队还蹲在手工业区埋头猛挖时 , 探源工程专家就建议他们转向宫殿区 , “因为它能解决问题”——关于遗址性质的大问题 。
“可见 , 学术目标的引领非常关键 。 ”王巍说 , 由于探源工程对于古代社会面貌的强烈兴趣 , 城址、城墙、宫殿等提纲挈领性质的遗存优先性提前 , 各个遗址有目标地寻找这些东西 , 思路为之一变 。
良渚和石峁遗址也在2007年和2011年发现了城墙基址和水利系统 , 古城面貌豁然开朗 。 此前 , 河套地区已发现过一连串石头城 , 石峁这个大城横空出世之后 , 人们得以纲举目张地观察这一片古城 。 距离中原千里之外的西北 , 彼时也有了比较发达的聚落 。 石峁与陶寺两大集团的交往延绵数百年 , 中原文明受到来自北方的影响 , 更新了学者对中原文明来源的认识 。 一些研究认为 , 陶寺最终被石峁人击败并且占领 , 陶寺人被迫北迁 , 最终瓦解 。

石峁遗址出土的神面立柱石雕 。 图/视觉中国
探源工程的这些遗址有了一致的目标 , 如同各省的天才少年进入奥赛国家队 , 它们互相分享着解题思路:良渚的大型水利工程让高江涛想到 , 同样背山临水的陶寺古城 , 应该也有水利工程 , 只是暂时无暇去找;陶寺发现的世界最早的观象台 , 显示了4000多年前天文观测达到的惊人水准 , 受此启发 , 天文遗址在其他新石器时代遗址中陆续确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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