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综合|怎样制造世界上最小的机器?
文章来源:大象公会
世界上最小的机器 , 肉眼看不见 , 比细胞还小 。 在它所行走的微观江湖 , 通行的法则不同于我们已熟悉的法则 。 研发这样的机器 , 是科学家和企业家的共同梦想 , 比如刚卸任拼多多董事长的黄峥就提出——是否可以研发出蛋白质机器人 , 进入人体的脑部血管进行疏通 , 避免中风?
文|朱不换
如果李白穿越到现代 , 他最惊讶的地方想必是 , 现代社会充满了各种各种的机器:手机、汽车、洗衣机……这些机器转动着 , 闪烁着 , 替我们劳累 , 供我们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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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科技综合|怎样制造世界上最小的机器?】图1/18
和 1300 年前的李白相比 , 我们体内生物基因的进化其实微乎其微 , 天生的脑瓜并不比李白更聪明 , 也没有像八臂哪吒般进化出更多的胳膊 。
现代社会的硬件进化主要来自机器 。 如果把一台机器比作一个人 , 那么钢铁、合金等机器材料革新相当于皮肤和骨骼的进化;蒸汽、燃油、电力等动力革新相当于肌肉的进化;而计算机和通讯等信号控制、传输的革新相当于神经系统的进化 。 机器充当了我们的扩展躯体 , 让我们能神机妙算、上天入地 , 搬山填海 。
不过 , 当代机器善于举‘大’ , 但还不太善于举‘小’ 。 海上起重船能轻易举起万吨巨轮 , 但仍然没有机器能让人随心所欲的拧转、缝合单独一枚细胞线粒体 。
要开拓这片陌生的微观海域 , 人类需要建造世界上最小的机器——分子机器 , 尤其是蛋白质机器 。
世界上最小的机器
所谓分子机器 , 也就是由单个分子为部件组成的纳米尺度的机器 。 乍一看 , 似乎不太难 , 只要把所需的几个分子 , 像拼搭乐高积木一样连接在一起 , 不就行了吗?
然而 , 现实要困难得多 。 因为 , 在纳米级的分子森林里 , 世界的规则和我们熟悉的日常环境差异极大 。
在肉眼可见可触的宏观世界 , 物体的质量和动量(质量乘以速度)主导了物体的运动方式 。 比如 , 哺乳动物只要块头大、出击快 , 就容易克敌自保 , 令大象、狮子成为陆地动物的王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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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物体尺度缩小到微米以下时 , 主导物体运动的是物体的所受的粘性力 , 以及周遭微粒的布朗运动 。 质量和动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
这是因为 , 一方面 , 微观物体的表面积与体积的比值变得极大 , 令物体之间变得十分黏滞牵扯 。 比如 , 人类 DNA 总长度达 1.8 米 , 却蜷曲在直径 6 微米的细胞核内 , 这相当于把从北京到石家庄的铁轨揉起来放进一间卧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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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 , 微观物体总是受着周围的气体、液体分子的不断撞击 , 呈现随机的布朗运动 。
如果要在亚微米尺度上驾驶一艘小船 , 就相当于在一个翻滚着粘稠浆糊的沼泽中漂流 , 时时刻刻有湿漉漉的巨大鸟窝、树冠和水草堆从四面八方向你砸来 , 让船在液面上胡乱起伏打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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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 一台可行的分子机器 , 必须能在高粘度环境中灵活运动 , 也要能利用微粒布朗运动的狂风 , 而非与之死硬对抗 。
在现代分子科技成熟之前 , 物理学大师们就曾为这个问题挠破了头 。 为了驯服布朗运动 , 他们想出了弹簧门、看门妖和棘爪等千奇百怪的方案 。
弹簧门 , 看门妖和棘爪
怎样把微粒布朗运动的混乱狂风 , 驯化成分子机器航行所需的单向风?这个问题可以简化为一个思想实验:如果左右两个微观盒子里都装有空气微粒 , 怎么让微粒只准从左向右 , 不准从右向左?
统计物理学先驱斯莫鲁霍夫斯基想到的办法 , 是在两个盒子之间装一个单向弹簧门 , 令向右运动的微粒可以冲开门缝 , 而向左运动的粒子却会被门挡住 。 这样 , 不就实现了粒子单向运动了吗?
然而 , 这个设计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两个盒子组成的孤立系统的熵理应趋于增加 , 粒子趋向均衡的无序分布 。 让粒子经过弹簧门涌向右侧盒子 , 就像让打碎的花瓶渣飞起来重塑花瓶一样 , 近乎不可能 。
在现实中 , 盒子中间弹簧门被微粒吹开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 无法关上 , 根本无法起到单向阀门的作用 。
而麦克斯韦的设想 , 是雇两个妖精来为两个盒子中间的通道守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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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麦克斯韦温度妖(a)和麦克斯韦压力妖(b)</font>
其中 , 温度妖可以检测记录每个微粒的速率 , 只允许高速微粒向左穿门 , 只允许低速微粒向右穿门 。 这样 , 高速和低速微粒就会朝相反的方向聚集 。
而压力妖可以检测记录每个微粒的运动方向 , 只允许右侧盒子的微粒向左通过 。 这样 , 可以实现微粒从右向左的单向运动 。
表面上看 , 麦克斯韦的两个妖怪也减少了系统的熵 , 违反了热力学法则 。 不过 , 人们可以用两个微型内存来替代妖怪的记录工作 。 每次内存写满时 , 都要擦除清零 , 令内存从有序低熵状态回到无序高熵状态 。 内存清零造成的高熵 , 可以抵消妖怪守门引起的低熵 。
麦克斯韦在世时 , 这还只是一个思想实验 。 到了 2007 年 , 化学家利用分子环在长链上的移动 , 造出了分子尺度的麦克斯韦压力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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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ms-style="strong-Bold font-L"><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font></font><font cms-style="strong-Bold font-L"><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当标记为红色的分子环处于蓝色地段时 , 它可以自由沿链移动 , 进入右侧;处于绿色地段时则会被卡住 , 无法返回左侧 。 蓝、绿两个地段的位置信息变化 , 充当了麦克斯韦妖的内存记录/清零功能</font></font></font>
物理学家费曼则想到了使用棘轮装置 , 来驯服布朗运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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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ms-style="strong-Bold font-L"><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在棘轮/棘爪装置中 , 左侧棘轮本来可以朝顺时针、逆时针两个方向运动 , 但右侧的棘爪只允许棘轮顺时针转动 , 否则就会被卡住</font></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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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ms-style="strong-Bold font-L"><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费曼棘轮</font></font>
按费曼的设想 , 右侧盒子中的布朗运动微粒会撞击叶片 , 如果顺时针撞击 , 就会转动棘轮 , 拉升中间的球体;如果逆时针撞击 , 棘轮会被棘爪卡住不动 。 这样 , 右盒微粒的散漫布朗运动 , 就可以引起中间球体的单向抬升 。
听起来像一台永动机 , 哪有这样的好事?实际上 , 如果左右盒子温度相同 , 左侧的棘轮会陷入来回抖动 , 根本无法抬升球体 。
不过 , 如果右盒的温度高于左盒 , 棘轮装置就可以正常工作、抬升球体 。 这时 , 整个装置相当于一个类似蒸汽机的微型热机 , 是利用右盒的热能对球体做功 。
由于利用了两个区隔空间之间的热量差 , 费曼棘轮也被称为能量棘轮 。 2002 年 , 莱曼等学者通过控制电势 , 造出了分子尺度的能量棘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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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ms-style="strong-Bold font-L"><font cms-style="font-L strong-Bold">通过周期性的改变微粒的电势(由波浪线表示) , 可以令布朗运动的粒子向右单向挪动 。 电势的闭与开 , 起到了费曼棘爪的‘松’与‘卡’的作用</font></font>
麦克斯韦与费曼也许没有想到 , 当代大部分分子机器都采用了多年前他们异想天开思想实验的设计 。
不过 , 仅仅理论设计是不够的 。 要在微观世界的浆糊沼泽中驾车遨游 , 轴承在哪里?轮子在哪里?车在哪里?这些都有赖实验科学家的锻造 。
用分子制轴 , 做轮 , 造车
2016 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颁给了索瓦奇、斯托达特、费林加三位化学家 , 因为他们为世界上最小的机器——分子机器造出了轴承、轮子和车 。
绝大部分机器要执行运动任务 , 首先要能实现两个部件之间受约束的相互运动 。 比如 , 三轮车能前进 , 是因为车轮的轴与车身的轴承套在一起 , 能相互转动 。 如果把两者焊死 , 车就无法转动前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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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 年 , 索瓦奇成功将两个环状分子套接起来 , 形成了索烃 。 这两个互相套在一起的环 , 为分子机器提供了基本的轴和轴承结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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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轴承 , 就可以造轮子了 。 1991 年 , 斯托达特利用轮烷造出了分子轮子 。 他将分子环穿到分子轴上 , 令环能够沿轴移动 。 而且 , 可以用化学和光刺激来控制环在轴的各个位置上的动与停 。 最基本的分子轮子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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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子有了 , 不过 , 轮子的动力从哪里来?
1999 年 , 费加林研发了人造分子马达 , 可以利用紫外线推动分子叶片沿相同方向连续旋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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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分子马达方法 , 他还造出了一辆四驱纳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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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几项诺贝尔奖发明 , 大都在上世纪末就已问世 。 既然早在 20 年前 , 人们就已造出了分子机器的几个基本部件 , 轴承 , 轮子和马达 , 那么 , 我们为何至今仍未迈入分子机器的应用时代?
这让不少科学家怀疑 , 也许我们在设计分子机器时 , 不应以汽车等大型机械为榜样 , 而应把目光投向细胞内的天然分子机器——蛋白质机器 。 那大概才是效仿学习的方向 。
这些天然分子机器与上面的人造分子机器共享相似的运行原理 , 但结构和功能都更复杂 , 更能适应粘稠、散热快、充斥布朗运动的微观环境 。
细胞工厂里的蛋白机器
其实 , 人体的每个细胞都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工厂 。
有的分子机器(驱动蛋白)运送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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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行走的驱动蛋白
有的分子机器(核糖体)帮助细胞把氨基酸组装成蛋白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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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分子机器(解旋酶)能分离DNA链条 , 让细胞得以复制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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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细胞内分子机器 , 大部分都是蛋白质机器 。
破解蛋白质机器之谜 , 将为我们提供解决食物、医疗、环境等问题的科技钥匙 。 例如 , 人们为了治病而口服药物、进行化疗等 , 都是在对体内自身细胞和有害单元进行无差别打击 , 伤敌亦自伤;而蛋白质机器将有可能深入人体 , 对病害进行精准定位和打击 。 在精准医疗、分子农业、微系统操控等许多领域 , 都有蛋白质机器的应用前景 。
对蛋白质机器的探索和开发 , 既需要尖端科技的助力 , 也需要人的直观想象力 。
2020 年 , 人工智能超级系统 DeepMind 实现了蛋白质结构预测的效率突破 。 在挑战赛中 , DeepMind AlphaFold 战胜了近 100 个人类团队 。 在中等难度蛋白质靶标比赛中 , 人类平均成绩 75 分 , 而 AlphaFold 成绩达 90 分 。
不过 , 在蛋白质研究的疑难领域 , 人类想象力仍不可或缺 。 即使是人类业余爱好者 , 也可以通过摆弄 FoldIt 这样的蛋白质折叠游戏 , 帮助科学家探索前沿的蛋白质结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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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通过尝试蛋白质的各种奇妙折叠 , 可以挑战积分奖励 。 一些 FoldIt 玩家通过个别署名或‘ FoldIt Players ’的集体称呼 , 已协助发表了多篇科研论文
由黄峥及拼多多创始团队设立的繁星公益基金 , 向浙江大学发起捐赠 , 设立‘浙江大学上海高等研究院繁星科学基金’ , 也希望为蛋白质机器的探索奉献力量 。 据了解 , 作为第一期资助 , 繁星公益基金将在未来 3-5 年向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捐助 1 亿美元 , 用于‘计算+生物医疗’‘ 计算+农业食品’和‘先进计算’三个创新实验室的科学研究项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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